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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穿了佟林的心房——即便是他也无力阻止慕清平拼尽全力的一箭。
“佟林拒捕,为免伤及大人,末将必须出手——望大人见谅...?...”慕清平面沉似水,但眼中尽是哀愁。
士可杀不可辱,纵然不忍,也必须动手——再迟疑片刻,佟林便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师父!”沈稷去而复返,正好目睹佟林血溅三尺。
“柳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末将先行告退!”沈稷排开众人扑倒在了佟林胸前,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看着柳慎之——而慕清平好像无意又似乎有心,恰好挡在了他和柳慎之中间,对着柳慎之抱拳施礼。
“...?...多谢慕将军相救,在下铭感五内!”柳慎之转瞬即恢复了洒脱悠然的模样,似乎片刻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并不存在——在他看来这个无名小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无谓为此和慕流云的人起冲突。
况且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是拿下山阴。
“入城!”柳慎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身后一众兵士从他们身边经过,全无窒碍。
“师父...?...”沈稷强忍着悲恸,努力抑止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照顾好...?...婉儿...?...我下去...?...替你...?...道歉...?...走了...?...好自珍重...?...”佟林好像在笑,可血迹却不断从嘴角涌出,无论沈稷怎么擦都擦不净,终于,他的手缓缓垂下,可双眼却凝视着慕清平久久不能闭上。
“你放心,我和慕大人会照拂他们。”好像佟林就是在等这句话一样,闻言便即瞑目长辞。
“师父~~~!!!”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有些东西从他心中肆虐至每一条血脉,如刀绞,如沸汤,眼前除了奄奄一息的佟林,还有笑靥如花的惜红,甚至还有那些死在荆溪口的同袍,还有蔡大——他们都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你没有冲上去,很好...?...”
“...?...”
“你随时可以找我报仇...?...”
“...?...”
“...?...跟我走,你将来或许有机会还他一个公道——还是听他的话,带着那孩子,从此平凡度日...?...”慕清平希望沈稷能听佟林的话,可是他从沈稷的悲伤里只得到了一个答案,”你,自己选吧...?...”
“平凡度日?他一直都想平凡度日...?...”沈稷虽然没有抬头,但言语间听得出满脸的泪痕,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无比的心酸。
慕清平叹口气——是啊,他们何尝不是普通人,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远处又有一哨人马扬尘而来,打的是山阴旗号,却不知是敌是友。
“小子,来人了,走吧...?...”
夕阳下,沈稷放开佟林的尸体,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人生的目标。
山阴人惊慌不已,号称易守难攻的山阴城竟然转眼就破了——固若金汤的后山忽然涌出了一队兵马,令本来打算坚守港口的孙家私兵一哄而散,随即屠杀开始,挡者无赦。
“柳大人,下官恭候多时。”
“解长史,此次平定山阴叛乱,你当记首功——李节虽然与谋逆无关,但罢官削职是免不了的...?...相爷的意思,山阴郡,以后就劳烦大人了。”
柳慎之颇为懊恼,他自问算无遗策,因为他一开始就搭上了解少禽这个内应,拜访孙承祖不过是为令其放下戒备而已——却不想山阴虽尽在掌握,佟林这里却到底棋差一招。
“多谢相爷抬举,解家上下感佩明德!”
“记着,千万不要像孙家人那样首鼠两端——相爷要的不是二主之人!”
孙家向来以左右逢源自居,但可惜的是孙承祖并不是那种可以游刃有余的聪明人。
“解大人,随本官一起去捉拿首恶如何?”
“遵命!”
孙家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孙承祖带着仅剩的一百多人龟缩在宅院之中,承受着懊悔和不甘的折磨。
听说广昌太守柳慎之领兵前来,前一刻他还在庆幸自己见机得当,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区区一个佟林。
抓一个逃犯何须近千人马?但他以为自己树大根深人多势众,即便柳慎之有心犯境,他也足堪一战——再不济也能据城守个一年半载。
谁知长史解少禽里应外合开了后山的城防,他倚仗的数千私兵霎时间便做了鸟兽散。
此刻他连投降的机会也错失了,外面说他的儿子聚众作乱,已被前来平叛的官军剿杀...?...他总是自命山阴赌神,这次却把一切都输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着,孙承祖谋逆,顺服者免死,助逆者格杀!”
“老爷...?...要不然,我们还是投降吧?”
“啪~!!”
“你说什么!!他们杀了我儿子!!你让老子投降!!你以为投降了你们能活!!老子就是因为信了他们...?...他们...?...大福啊~呜呜呜!!”孙承祖一个耳光抡过去,对方脸上却连个巴掌印都没留下——想起惨死的儿子,他又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
“老爷...?...这,我们就一百多人,可外面少说已经四五百官军了!”
“怕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平时的钱粮都是白给你们的?!”孙承祖恨火冲昏了头脑,似乎完全看不到在场诸人脸上的胆怯和怨毒。
“...?...是。”
众人各自退下,大堂里只留下满脸泪痕的孙承祖一人茫然地瘫软在躺椅上,昨天还是山阴一霸,转眼之间众叛亲离。
果然,权力面前,钱就是狗屁!
“孙大爷?您这是怎么了?”一个似乎有些戏谑的声音响起,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滚...?...”孙承祖有气无力地呵斥道。
“呵呵~我兄弟二人不辞劳苦特来相助,您就这么对待我们?”
“相助...?...哼...?...老子儿子都死了!还助个屁!”
“儿子死了,满门尚在啊——我兄弟特来...?...助你早登极乐!”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孙承祖猛然惊醒——他从没听过这两个声音,而且那声音里满满地都是憎恨。
“下黄泉去问阎罗王吧~!!!”
“来...?...”
他想喊人,却已经晚了。
人头落地之时他才看清两个人的相貌,一个病恹恹的好像个肺痨鬼,另一个却一脸的期待似乎即将迎来一场欢乐的盛宴。
“去吧,今天不用留手,无论男女老幼,斩尽杀绝!”
...?...
柳慎之百无聊赖地抚弄着马鬃,他很疑惑,为何迟迟不见孙家人打开府门,把捆成粽子一样的孙承祖扔到他面前——那些乌合之众只是混口饭吃,怎么可能会尽忠职守?
院子里隐隐传来呼喝之声,好像还有呼救和哀嚎。
“大人,里面好像出事了。”
“哦?”他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身边的解少禽。
“啧~莫非是孙家多行不义,遭了天谴?”解少禽开始一脸茫然,接着又好像顿悟一般抚掌咋舌道。
“...?...解大人,既然不想说就不必说了,只是,此事断不可再有——来人!封死孙府前后,任何人都不许出入!”
“遵命!”
解少禽似乎毫不担心,年仅二十余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真的笃信天命,但他好像真的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孙家恶贯满盈。
“大人,有两人从后山墙跑了!”官兵可以拦得住孙家的乌合之众,却拦不住祁玦和祁环这样的高手。
“...?...解大人,私仇已报,回府衙如何?”
“多谢大人成全!”
“记得,你们,欠相爷一个人情!”
...?...
来仪轩里今天更是冷清,满城的人都忙着去看热闹,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范猗独坐大堂,似乎满心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他的两根手指不断地叩击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让一旁伺候的崔庚很是心烦。
“少爷~您能别敲了么...?...”
“...?...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才一会儿不见,老范就这么思念我们哥儿俩?”门外进来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好像随时会暴毙当场,而另一个则好像笑的满脸的胡须都在震颤。
祁玦和祁环是二十年前祁家惨案中仅存的活口,而当年为了独霸山阴假做流寇灭了祁家满门的,正是孙承祖!
“你们回来就好,行李和盘缠已经准备好了,过江的船也备好了——等几个月,风头过了你们再回来,以后这山阴就是我们兄弟的!”
祁玦和祁环对视一眼,脸上的玩世不恭和刁毒残酷通通消失不见,然后两人齐刷刷地屈膝跪倒。
“老范,若不是你家和解家的老爷子当年忍辱负重,我兄弟二人活不到今日...?...若不是你们资助,我兄弟也学不成这一身的本事,如今又助我等报得大仇...?...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我兄弟之处,万死不辞!”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这些干什么——拿着东西快走吧,老解说你们的通缉榜文免不了的...?...”
“还有,我妹妹的下落,拜托你们继续费心了...?...”
“嗯,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飞鸽传书告诉你们...?...”
夜色之中,二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