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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两只精疲力尽的凶兽一样,他们在倒地之后依然向对手龇着獠牙。
整整两个时辰不休止的厮杀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生机,遍布周身的创伤也终于流干了他们身上最后的一滴血——倒毙在地的两人已然油尽灯枯,其脸色枯槁如木,整个人似乎都萎缩了一圈。
死士,本来就是以死报主,以死建功,死得其所便是壮烈。
“姓佟的...?...你只要放了本少爷...?...本少爷答应绝不追究!还有,那个女人,我、我给你钱...?...多少钱你说!”孙大福看不到佟林的脸,自然也没本事感受到他平静之下的杀气凛凛。
“再等片刻,我就送你回去...?...”佟林似乎毫无波澜,但旁人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令人不安的凶戾——只有孙大福一人面露得意之色,好像在说,名动一时的佟林,一样要在本少爷面前认栽。
“红莲,你回去吧,此间之事,与你无关了...?...”早已脱困的红莲半晌之后仍然面带惊慌之色,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她从没有真正经历过危险,在鲜血飞溅上她云鬓花颜的同时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佟先生,我,我...?...我能帮你...?...”话音未落,红莲就感觉到后颈被重重一击,“佟...?...先...?...生”眼前一黑,紧接着她就沉沉睡去。
“慕先生,麻烦帮在下看顾这个姑娘——她是城中解家的人,与此事无关!”
“这个自然,末将接到的命令,只是擒拿阁下一人——在下吃的朝廷俸禄,若有人敢当面鱼肉无辜,在下绝不袖手!”慕清平说完环顾了一圈,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孙大福,目光中同样地杀机四伏。
“...?...果然,恭喜慕将军高升,也恭喜慕大人得偿所愿——慕将军,我信你!你过来扶她走!其他人敢上前半步,这个小子就人头落地!”
慕清平把雕弓和箭囊都交给同袍,平伸双手缓步走向佟林——他想为佟林争取机会,可对方却好像完全不明白。
“佟先生,放开这个...?...末将保证绝不追赶!”言下之意已经昭然若揭,慕清平一边大声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一边厌恶地看着孙大福——若不是为了保住佟林,他会第一个动手杀掉这个禽兽不如的贱坯。
“放了他?可以...?...不过,要等一等!”
“佟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作何打算——你若杀了他,便插翅难飞了!”慕清平的声音放得很低,他满眼疑惑地看着佟林,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求生的意志。
“慕将军多心了,在下只想无关之人可以平安——至于区区残命,早就该当做没了的...?...可惜如今害人害己,悔之晚矣...?...”佟林惨然一笑,虽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却难掩言不由衷。
慕清平架起昏迷的红莲走回去,三步一回头地张望着佟林的方向——他希望下一次回头,佟林已经飘然不见踪影。
“砰!”
声如雷鸣,惊飞了归巢的倦鸟,也吓呆了孙大福手下的庸人,甚至佟林都颇感心悸,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危险的声音,似乎其本身就是某种催命的魔咒。
但慕清平和一众锋镝却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这是一种问世不久,仅少量配給于北疆戍边将士的兵器——其形似棍而中空,以精铁铸造,点燃尾部引信以膛管内装的火药推动铁丸,射程和杀伤力连最硬的神机弩都望尘莫及,可造价却仅仅是其一半,唯一的缺点是装填缓慢,难以连射。
公输翟一脉自创出此物后便引以为当世最高杰作,因其激发时火光四射,故名——耀世莲华。
众人醒过神的时候,孙大福的胸口赫然已多了一个血色的窟窿,他死不瞑目地瞪视着南边——那里不知何时现出了一片井然有序的影子。
“锋镝营...?...哼,想不到竟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就让你们束手束脚!”一匹通体漆黑的长鬃骏马分开人群,马上之人披头散发任其于风中摇曳,一身黑绸襜褕微敞着襟怀自有一番出尘的风度,桀骜不驯的下颌凸出着他的洒脱,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高挑,双眼却满是疲惫倦怠——如此放浪形骸之人整个周国朝堂只有一个,柳慎之。
“佟先生!束手就擒吧,我保你无事——有我在此,阁下绝无逃脱的可能!”他如同一个玩世不恭的浮浪子弟一般单手勒缰催马上前,那杆还隐隐冒着青烟的耀世莲华被随手扔在了地上。
荒丘之后又竖起几杆大旗,转眼之间攒动的人影已足有数百,其铁甲金戈尽是先登营的装扮。
“慕将军,多谢援手,在下定然如实上报绝不独自居功——您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柳某愿一力承担!”
“本官柳慎之,奉天子明诏——今有山阴孙承祖阴养死士挟持官民意图谋反,着令广昌太守领兵剿灭,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先登营围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慕清平一行,柳慎之颇为得以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已经救不了佟林。
“佟先生,你投靠孙承祖的事情,朝廷已经洞悉...?...如肯束手将相爷想要知道的事桩桩件件都和盘托出,不仅性命得保,下半生荣华富贵也并非遥不可及——但若是执意与相爷作对...?...”意思很明确,他要的是佟林的口供而不是性命。
柳慎之很得意,他得知佟林逃离弋阳往山阴而去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一石二鸟之计,抓一个佟林事小,借机将山阴纳入掌控,这才是大事。
眼见佟林凝神不语,柳慎之带着一脸的无奈从雕鞍上腾空而起——翩然落地之时,不见一丝扬尘。
身边一众惊慌失措的孙家私兵本能地以武器指向了他,人也是动物,也会对危险产生本能的反应。
柳慎之的白皙近乎于病态,那是“泉台氤氲”的副作用。
“怎么?尔等打算负隅顽抗?”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际,三尺锋芒过后一道剑气如虹,寒光闪过,便足以丧胆追魂。
一语惊醒梦中人,乌合之众们随即弃械抛戈,叮叮当当的响动中偶有膝盖与地面的撞击之声,紧接着便是哀嚎求告不绝于耳。
“啊~!!!”
“大人~!!!”
“饶...?...!!!”
即便是慕清平和佟林也被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
柳慎之如鲲鹏振翼而起,又如饿虎扑落羊群,刹那之间,已然血花如飞絮随风舞红尘——众人眼中只见剑如游龙人如鸿,起落腾跃之际罡风如泣,翻覆流转之间寒芒如诉。
“白马佩戎装,雕弓挽敌强。
借问谁家子,琼林探花郎。
生身憾黔首,功名难抵偿。
胆略徙边郡,文韬隐庙堂。
燕雀鸣丹陛,鸿鹄困寒窗。
四海尊朽木,九州弃栋梁。
卸甲就东观,披发远朝纲。
昼夜昏残卷,春秋祭椒墙。
蛮夷纵战火,狼烟漫朔方。
铁蹄彻鄙野,鼓角惙金汤。
社稷蒙泥淖,神器匿九芒。
捐躯赴磨难,舍身宴国殇。
锐健出河朔,锋芒下弋阳。
云垂振虎翼,风起腾龙翔。
烽烟靖千里,剑戟辖三江。
六军惧武勇,四海怯威强。
酋虏朝天子,可汗乞归降。
清平付黎庶,功勋典华章。
锦绣昭青史,酒剑尽疏狂。”
一句一剑,一剑一人,一人,便是一具尸骸和一缕孤魂。
一炷香的功夫,一阙《白马吟》,满地无名尸——柳慎之吟出最后一句时,似是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然后手中利剑抖下几朵血花,然后便没入了腰间乌黑的剑鞘。
那剑鞘竟也仿佛是鲜血所染,隐隐似有凶光。
“好剑...?...”佟林不得不由衷赞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时此刻绝无逃脱的希望。
“剑法?我倒更希望先生称赞的是晚生的诗文...?...”他与佟林对视片刻,似乎在等对方说什么,看到佟林迟迟不开口,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还不打算束手就擒?”
“柳大人以为佟某是个贪生之人?”
“不不不,晚生绝无此意——晚生,只是单纯地想要生擒阁下!”
“呵呵,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佟林惨然一笑,挺身而上——可无力飞舞的鹣鲽又如何能有作为?
柳慎之双手负于身后,只是一脸笑意地堪堪躲避着刀锋,他断定佟林撑不了太久。
“先登营,听我号令,莲华上膛!只伤,不杀!”似乎是觉得佟林不值得自己出手,于是他吩咐先登营的士卒射击对方。
“拔剑!”佟林怒喝,有道是蛟龙难免浅滩丧,猛虎终须林泉亡,可他不愿死于庸人之手。
“哦?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柳慎之好像一只在玩弄耗子的猫,脸上满是轻蔑、戏谑和兴奋。
佟林何曾受过此等侮辱!他拼尽全力最后一次踏出迴风扶摇,就在柳慎之诧异的瞬间,鹣鲽划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这已经是佟林的极限。
“敬酒不吃吃罚酒!”柳慎之摸了一手的血迹,继而那双慵懒的眼睛里寒芒迸射,一只手终于如佟林所愿摸上了剑柄,“找死!!!”
剑芒如丝弦划过佟林的手腕,鹣鲽随之铿锵落地——手筋一断,他已是个废人。
一招得手,柳慎之分心便刺,可一朵血花蓦然绽放于佟林胸前,他充满感激地看着慕清平,随即欣然倒落尘埃。
“慕清平!你!”柳慎之像变了个人一样狰狞可怖,他本想废了佟林四肢再行处置,可耳边那一声九霄凤鸣带着墨羽箭破空而来,直接洞穿了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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