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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公孙贺闻报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走出内宅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廷尉杜周,公孙贺当即便沉下脸道:“不知廷尉大人带人围我丞相府,意欲何为?”
杜周一声冷笑,向着未央宫方向一拱手,道:“奉陛下口谕,捉拿大不敬之徒公孙敬声,公孙贺教子无方,知罪不报,与公孙敬声同罪!”
公孙贺闻言大为诧异,忙道:“我儿何时犯下大不敬之罪?我要面见圣上!”
杜周睨了公孙贺一眼,冷声道:“丞相还是省口气吧,陛下如今已被你父子气病,如何还会见你!”
“带走!”杜周一声令下,兵士迅速拿下了公孙贺与闻声出来的公孙敬声,卫君孺见此情形,顿时惊得人事不省。“诬陷之罪,何患无辞!我要面圣!我要面圣!”公孙贺大声叫道,却无人理会他,只有诺大的丞相府回荡着公孙贺愤慨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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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卫子夫知道消息,已是两个时辰后。卫君孺惊惧醒来,顾不得形容不整,当即匆忙入未央宫,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她的妹妹,当今大汉朝的皇后卫子夫。
“皇后!皇后!”卫君孺几乎是哭喊着进了椒房殿,她的仪态尽失令卫子夫不由心中一震,“姐姐,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卫君孺嘶哑着嗓子,泪流不止道:“皇后,丞相…和敬声…都被廷尉府带走了!说,说…是对陛下大不敬…”
“什么!”卫子夫闻言脸色大变,震惊道:“丞相和敬声都被廷尉府带走了?”
卫君孺无言地点了点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知疲倦地淌了又淌。
“对陛下大不敬,是何大不敬?”卫子夫扶住卫君孺好声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卫君孺摇了摇头,泣声道:“丞相只高声喊道,‘诬陷之罪,何患无辞’,丞相被抓之时坚持要面圣…”
卫子夫睫毛微微一颤,目光之中带着忧色,对卫君孺道:“以丞相之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令陛下下诏捉拿定非小罪,姐姐暂且回府等候,我这就去建章宫面圣!”
“皇后…”卫君孺握紧了卫子夫的手,红肿的眼中充满担忧和期待,卫子夫朝她点点头微微一笑,虽是无言,却胜过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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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凌冽,出了椒房殿顿时一股寒意直冲胸际,但卫子夫知道,这股寒意不仅来自于温差,更多的,是来自己于心底的寒冷。
从何时起,昔日情深意笃的君王变得日渐疏离,从何时起,昔日的信任变成了猜忌,又是从何时起,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攻击完太子,又攻击丞相。
公孙贺对自己和太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仅是可以相互信任的亲眷,还是在朝堂中赖以稳固的倚仗,如今他的骤然下狱暗示了什么,卫子夫不敢往下深想。
轿辇距建章宫越来越近,卫子夫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自建章宫落成以来,她去的次数寥寥无几,这些年来,她守着冷冷清清的椒房殿,与高高在上的圣驾维持着帝后的举案齐眉,唯有心中的落寂与疏离,随着一年又一年时光的流逝,在午夜梦回时一次次咬噬着自己。
“皇后,建章宫到了!”芸娘在轿外提醒道。
“哦…”卫子夫轻轻应道,这才将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未几,一个小巧的锦盒从轿中递了出来,“芸娘,将符节交予门侯检验。”
“诺!”芸娘接过应道。
“如今连见他一面都如此之难…”卫子夫心中暗自叹道,待门侯检验过符节方才放行,轿辇重被抬起,跨过了龙华门,穿过建章宫前殿往后殿而去。
天梁殿中锦帷低垂,熏香徐徐,刘彻正倚坐榻上由赵嫣侍候着服用药汤,听闻皇后求见,不由眉头一蹙,沉思了片刻方道:“宣!”
“皇后求见陛下定有要事,妾身先行退下了!”赵嫣善解人意道。
刘彻微微颔首,这些年来有赵嫣在身边服侍着,刘彻感觉十分舒心。尤为难得是,圣眷日隆,却不见她有丝毫骄纵,反倒时时细心,处处体贴,这令刘彻颇为赞许。
不多时,卫子夫便随小黄门入了殿内,遇上正行离去的赵嫣,见赵嫣手端瓷碗又闻殿中药味,心中不由一紧,向刘彻见过礼道:“妾身不知陛下圣躬有恙,未能在旁侍疾,请陛下降罪!”
刘彻罢了罢手,道:“皇后不常来此,不知朕有恙亦在情理之中,赐座!”
“多谢陛下!”卫子夫起身在一边的垫子上跪坐了下来,柔声道:“陛下在病中,妾身本不该提及此事,然事关丞相父子,妾身…”
未等卫子夫说完,刘彻便道:“皇后此来可是为丞相父子求情的?”
卫子夫微微垂眸,只道:“不知丞相父子所犯何罪,令陛下如此动怒?”
刘彻对站立一旁的小黄门道:“将案卷拿予皇后!”
小黄门应声诺便将案上的卷轴抽出一册,呈给了卫子夫,卫子夫满面狐疑地打开卷轴,才看了数行脸色便大变,越往下看,神色越是震惊,待一卷看完,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看的如何?”刘彻望着卫子夫大变的神情,徐声道:“此等罪行,朕捉拿丞相父子下狱不为过吧?”
卫子夫手握卷轴,手心已是冷汗涔涔,闻言忙伏地道:“陛下恕罪!臣妾不知敬声犯下这等大罪,但妾身尚有疑问,这卷上之言乃是阳陵大盗朱安世所言,陛下可曾查实?”
刘彻闻言脸上怒气上涌,语调也变得严厉了起来,“朕是这么好诓骗的吗?卷中所举公孙敬声之罪状,朕已派人逐条查实!这厮与阳石公主暗通款曲也就罢了,竟还敢在甘泉宫驰道上埋下木偶诅咒朕,朕如何忍得!”
看着刘彻盛怒的神情,卫子夫的心中掠过一阵很不好的预感,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嘴唇,什么也没说。半个时辰后,卫子夫走出了天梁殿,她的目光扫过昏暗欲雪的天际,显得深沉而忧伤,一切自有命数,该来的,始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