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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默契。
但徐阶和郭朴这两位不好相处。
尤其是郭朴,这个人特别难对付。
他暗自苦笑,想到徐阶曾经上给嘉靖皇帝的《答知人》奏疏,说知人要领,还说大奸似忠,说大诈似信这些话。
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吧!
自己把郭朴邀请进内阁,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也看走了眼。只能说这个郭朴实在是能装,瞒过了徐阶。
徐阶之所以邀请郭朴,更看重的是郭朴的才具,但没料到郭朴为人胸襟狭窄,意气用事,还睚眦必报。
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像郭朴这样心胸狭窄之人,就算有大才,也必将坏事。
而眼下局势刚开始,于可远想着,就算徐阶对郭朴再有意见,也只能维持下去,不能让刚开始的新局夭折。
因为内阁大员的变动尤其是离阁,一定要有大错。而这种大错落在任何人身上,他身为首辅都是有错的,何况郭朴是他举荐。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师相,我们只需按兵不动。”
高府,于可远对高拱说道。
“此言何解?”坐在左上首的杨博问道。
“遗诏越是深得民心,想必那位郭大人的失落感就越强,就越会觉得是雪糕老剥夺了他们参与票拟遗诏的权利,独享盛誉!以那位郭大人的脾性……”于可远眯着眼笑道。
杨博点点头,“以我对郭朴的了解,确实有可能。”
说完,二人齐齐望向高拱。
高拱沉默了一阵。
杨博道:“阁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算不成,也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徐阁老在皇上面前为李阁老进言,使您不得不自降次辅,我们若还什么都不做,早晚会被他们蚕食一空的!”
高拱轻叹一声,“次辅也好,阁员也罢,能为朝廷办实事,谁不是一样的?只是李阁老他人微言轻,升任次辅以来,票拟却未有一言,内阁看似是首辅次辅共同理事,实际上已经被徐阶完全架空……”
“阁老心忧大明江山社稷……”
“可郭朴此人狼子野心,我该如何利用?”高拱道。
杨博不由望向于可远。
于可远也知道,高拱这是在等着自己筹谋划策,便道:“阁老,此计只能让郭大人一人在明,您在暗便可。”
“何计?”
“徐阁老所拟遗诏,驳斥先帝,可扪心自问,先帝在任四十五年的作为,没有一点善举吗?何至于满篇遗诏尽是忏悔!徐阁老的做派是扬先帝之罪并公示于天下,如何对得起先帝呢?说先帝大兴土木,坑害百姓,莫非他们父子没有为先帝重建烧掉的永寿宫?这不是大兴土木吗?如此说法,可当一行。”
高拱沉吟了一会,又问:“为何需郭朴在明,我在暗?”
“此计只是权宜,不能决胜,这种事情最终只会不了了之,师相,杀手锏还没登场呢,利剑仍在温养啊。”于可远意有所指道。
说到利剑,众人就都明白他所指的是谁了。
……
郭朴公开扬言,徐阶对先帝不忠。
为攻击徐阶,郭朴不惜推翻遗诏。但郭朴也许没有想到,此举是与朝廷百官、天下万民唱开了对台戏。
连徐阶也糊涂了,学富五车的内阁大臣,如今这般见识怎么都不如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
徐阶也渐渐明白,并不是说郭朴的见识不高,而是没有参加草拟遗诏而泄私愤,是以小私而妨碍大公。
徐阶更没想到,专横的郭朴再内阁里迅速挑起了一场舌战。
这天,内阁,郭朴质问徐阶:
“你在先帝时一直参与斋醮之事,殷勤写青词,先帝刚去世你就对斋醮持否定态度,现在又广泛勾结言官,想驱逐大臣,阁老对此有何解释?”
勾结言官、驱逐大臣,指的是胡应佳弹劾高拱一事。
此事虽不了了之,但胡应佳乃是徐阶的老乡,又和徐阶来往密切,所以怀疑此事乃是徐阶指使,目的是将高拱撵走内阁,好彻底称霸内阁。
徐阶不得不应对。
“天下言官甚多,我怎能所有人都勾结?又怎能指使他们去攻击肃卿?何况,我能勾结,郭朴你,还有肃卿难道不能勾结?”
热衷斋醮是为了保护自己,取得信任。
谁不是这样的,谁不是从嘉靖朝走过来的?你郭朴没这样,还是说你高拱没这样?
徐阶不由有了将脏水泼向高拱身上的想法,便道:“肃卿,这个事,你得为我评评理。先帝在时,你便任礼部尚书,我依稀记得,先帝以密札问我:‘高拱有奏疏,自荐愿为斋醮之事效力,迫切要求参与斋醮,可不可以允许他参加?’这封密札,我还留着呢!”
到这里,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就算郭朴再头铁,他也不敢把内阁所有人都得罪了。
一场唇枪舌战,郭朴落败,但他和徐阶的矛盾也更深了。
有些时候,看这些庙堂上的大人物,和草民也并无不同,为了私人意气,管什么风度翩翩,照样公开掐架。
内阁分裂之势愈演愈烈,且无法制止。
……
隆庆元年。
按照惯例,朝廷开始考察。此事自然由吏部主持,而吏部尚书私心颇具,在徐阶的运作下,便由吏部两位侍郎于可远和张居正主持。
给事中郑钦、御史胡惟新考察政绩不佳被刷下。
于可远是山东人,偏偏山东籍的官员全数通过。给事中胡应嘉为了救助郑、胡二人,便弹劾于可远夹带私情,庇护乡里,有结党营私之嫌。
这一次胡应嘉疏忽了。
因为他本人同样也参与了此次考察,当时没有任何异议,就是赞同,怎么现在却出来出尔反尔呢?
这胡应佳是弹劾过高拱的,这次于可远抓到了把柄,喝道:““胡应嘉自相矛盾,要重重加罪。”
郭朴也立刻附和道:“胡应嘉有失臣子体统,应削职为民。”
徐阶最重要的一项新政便是放宽言论,这得到了言官们的一致赞同。而现在却一个说要给予重罪,一个更甚,要削职为民,岂不是倒退吗?言官们哗然,纷纷批评于可远和郭朴是在泄私愤。
胡应佳有错在先,徐阶不能明着包庇他,不得已,只能来个折中,贬胡应佳到建宁任府推官。
徐阶用心良苦。
但郭朴认为罚轻了,自然更加仇恨徐阶。而两面不讨好的是,朝中的言官们同样非常不满,既然是推行放宽言论的新政,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高拱。客观来讲,从历史上看,这是一位褒贬不一的官。对高拱的评价历来便是两极分化,有人说他有才能,能施政,有政绩;也有人说他专横暴戾,气量褊狭,刚愎自用。
徐阶与他曾联手斗倒严嵩,他想拱走徐阶不成,只能自己走人。后来张居正重新邀请他进入内阁,他和张居正弄得水火不容,最终被张居正逐出内阁。内阁分裂,只能给那些小人制造窜升的机会。
这群人像是不要命的赌徒,一旦押准立刻就平步生云!
而这类人永远都不止一个。
嘉靖四十一年,高拱担任主考官,当时是考取举人,而齐康便是由高拱选上来的,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如今任广东道御史。
齐康上了一道疏。
其罪状是当初先帝要立太子,徐阶却一直阻拦,先帝要传位给当今皇上,徐阶更是阻拦,甚至有那三次的退位和三次的阻拦。
齐康这番罪状列举得简直不要太离谱,其实就是想要引起隆庆帝的愤怒,最好是罢黜徐阶。而其更深的用意在于,高拱是裕王的老师,隆庆帝必会偏袒高拱。一旦高拱升任首辅,自己也将能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