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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马上明白过来,那天抬大钟的时候,里面有东西撞得“咚咚”作响,原来是这副木枷作怪,便拉过那个布包,只见里面是一团皱巴巴的红布。
他扯出来一看,是一套红布连体衣裤,虽然泛着油渍,有些肮脏,可是绵密厚实,色彩鲜艳,想来是藏在钟底,未经日晒雨淋的缘故,只是散发着淡淡的尸臭。
他又看看木枷和脚镣,见脚镣上连钥匙都还在,心想:“难道是一个流犯留下的?”
他把红布衣裤扔在地上,再看布包里时,是一本鹅黄皮纸封面的卷册,拿出一看,封皮上写着“大清官府文书”,还盖着一个左满右汉、文篆九叠的紫苏印泥关防大印,翻开文书,里面写着一行小字:“辽宁省奉天府流犯孙承宗流遣新疆哈密关防公文”,果然是一个流犯留下的。
他再看布包里时,却是五本一模一样的佛经《出矅经》,锦帙包裹,金字题头,此外再无一物,心想五本佛经装饰精美,又藏在大钟底下,多半价值不菲,便把布包解下来,从钟口扔出去,道:“文先生,收好!”
文墨世赶紧捡起,道:“仰大哥,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一会看看!”仰纯丞说着,提起灯笼,仔细打量地上的四具尸骸。
只见穿布鞋的两具尸骸骨胳粗短,似乎身量不高,旁边放着两个红缨帽,两根圆圆的哨棍,好像是官府的公差。
另外两具尸骸的骨胳要长一些,似乎个头很是高大,头骨旁边散落着红色的卷发,竟然好像是洋人。
他诧异之下,伸过灯笼细看,一具尸骨留下的卷发是红褐色,只有短短几绺,不过骨胳粗大,脚骨上挂着一双粗头大黑皮鞋,好像是一个男人。
旁边那具尸骸的骨骼却略显修长,脚上穿的是高统大红靴子,落在地上的红发又长又密,好像波浪一般,是个西洋女子无疑。
他大感纳闷,心想:“这里是洋人的教堂,当年有洋人进出并不奇怪,可是这两个洋人怎么会死在大钟底下?”
这时,舒正琦也钻进来,捡起那套红布连体衣裤看了两眼,又看看悬吊在铁练上的木枷和铁镣,道:“仰大哥,咱们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收起来干什么?”仰纯丞不解。
“一会再说。”舒正琦把木枷和铁镣解下来,连两根哨棍一起扔出钟底,又叫文墨世和夏家兄弟将五个衙役身上的差服、靴子、布袜都脱下来,再把五具赤条条的尸首推进钟底。
仰纯丞和他把五具尸体拖进来放好,马上钻出去,透一口气。
舒正琦从地上捡起五套衙役的差服,见一套差服沾了血迹,便扔进钟底,剩下四件都抱在怀里。
仰纯丞叫四人站到旁边,走到大钟前,朝钟口下那根砖柱猛踢一脚,只听“哗”的一声,碎屑乱飞,砖头冲进钟底,大钟“轰”的扑下来,将五具尸体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将几根粗木棒扔下塔楼,又将地上的砖碴木屑踢踏干净,抱着四套衙役的红缨帽、衣物,提了布包、木枷、脚镣、哨棍,走下塔楼,又将院子里的五把短刀、四个灯笼捡了,悄悄回到地道,两个女人和七个孩子还在熟睡。
文墨世赶紧从布包里取出那五本佛经,在灯笼下看时,一共三十卷三十四品,都是手抄佛经,笔锋粗滞,墨迹渍涩,倒是平淡无奇,只是每本佛经里都夹着一张手绘地图,弯弯曲曲,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最后一张地图上还写着一行小字。
他凑近灯笼一看,只见小字写的是:“升平十八年六月抄于酒泉城。”不禁吃了一惊,道:“升平十八年,难道是敦煌经卷?”
“什么敦煌经卷?”仰纯丞不解道。
“听说敦煌几年前出土了一个佛寺,里面有好些佛经,都是无价之宝。”
“你怎么知道这些也是?”
“我听说,那些出土的敦煌经卷里有不少东晋佛经。”文墨世道,“这张地图上写的‘升平’,就是东晋的年号,离现在一千五百多年了,大名鼎鼎的‘书圣’王羲之,就活在那个年头。”
仰纯丞听了这话,急忙翻看佛经,又看看几张地图,只见每张地图的页边都写着八个半剖符号,好像半个文字,可是笔划扭曲奇特,一个都不认识。
他正在疑惑,只听文墨世又道:“可是这年号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仰纯丞道。
“我记得‘升平’这个年号只用了五年,哪来的升平十八年?”文墨世道,“咱们先把地图拼起来,看这八行字写的是什么。”
五人将佛经翻开,摊在地上,将五张地图拼接起来,文墨世提着灯笼,看了半晌,挠头苦笑道:“惭愧,一个都不认识!”
舒正琦道:“好了,文先生,把佛经收起来,有空再琢磨,我有正事要说!”
文墨世答应一声,赶紧一边收佛经,一边和仰纯丞、夏家兄弟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