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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方先觉被气得浑身哆嗦。

    这个方日英也是薛岳的广东老乡,黄埔一期生,担任过孙中山的卫士,1922年6月陈炯明叛乱时,方日英与薛岳一起参加过保卫总统府的战斗。现在方日英正在第六战区当个有职无权的高级参议,薛岳早想拉这位老乡一把,现在有了空位子当然不会放过。看来薛岳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手段近乎于明目张胆。

    方先觉生气归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蒋介石的意思,就是再不满也不能骂自己的校长吧?军委会高级参议是个虚职,此时去不去重庆上任也无所谓,不如就在衡阳自己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方先觉默默办理了移交手续后便回到家里,闭门不出。

    此时墨已研好,方先觉打开线装本的《古文观止》,找到《前出师表》一文,准备写一段文字一吐胸中郁闷之气。

    这时佣人走进房间说:“先生,外边有人求见。”

    方先觉头也没抬,随口说:“不见!说我正在养病,谢绝一切拜访。”

    “先生,我是这样和客人说的,但客人执意要见,他说他叫蔡继刚,是军委会派来的督战官。”

    方先觉提笔的手停住了:“蔡继刚?我听说过这个人……”

    方先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去年他到重庆述职,遇到老朋友、新编二十九师师长吕公良,当时他也在军委会述职。两人好久没见了,很是亲热,述职结束后,方先觉和吕公良找了个饭店喝酒,那天晚上两人都喝多了,具体谈了什么,方先觉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吕公良多次提到蔡继刚这个人,说此人是个极具战略眼光的军官,也是个被埋没的帅才。方先觉了解吕公良,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让吕公良佩服的人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里,方先觉改变了主意:“请这位蔡先生到客厅稍候,我马上就到!”

    方先觉换上一件会客穿的杭纺丝绸长袍,走进客厅。

    坐在藤椅上等候的蔡继刚立刻站起来向方先觉敬礼:“方军长好,我是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叨扰。”

    方先觉与蔡继刚握手,也寒暄道:“蔡督战官,我早听公良兄介绍过你,久闻大名啊,快请坐。”

    一提到吕公良,蔡继刚立刻伤感起来:“公良兄殉国之前,兄弟我一直在他身边,突围时我们兵分两路,没想到这一分手成了永诀……”

    方先觉低声道:“我听说了,公良兄壮烈殉国,我也很难过,我给嫂夫人写过信了。”

    蔡继刚寒暄了几句,马上转入正题:“方军长,我来是想和你商讨一下衡阳的防御问题。我知道,你刚刚被军委会免职,但是……”

    方先觉打断他的话:“对不起,蔡督战官,现在衡阳守军的最高长官不是我,是方日英中将,你应该去找他谈。”

    蔡继刚耸了耸肩膀说:“这我知道,可是方日英还没有到任,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施恩的六战区长官部没来得及动身呢,而敌人已经逼近衡阳了,在这种情况下,第10军怎么能没有军长呢?”

    方先觉不为所动,他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已经接到军委会给我的免职命令,作为军人,我坚决执行命令,除非军委会改变了命令,否则,我无权指挥第10军。”

    蔡继刚叹了口气道:“那就只好等着了,上面会改变命令的。”

    方先觉微微一笑:“你这么肯定?为什么?”

    “主帅还没到,大战即将爆发,军委会也好,九战区长官部也好,除了改变命令,由你继续担任第10军军长,我想象不出来,他们还能做什么?”蔡继刚肯定地说。

    方先觉正要说话,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方先觉拿起电话,里面传来薛岳焦急的声音:“方军长吗?我是薛岳。”

    方先觉平静地回答:“报告司令长官,我不是方军长,我是方先觉。”

    薛岳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坐在对面的蔡继刚都能听见。

    “子珊,据可靠情报,在株洲待命的日军第68师团和116师团已经作好战斗准备,随时可能进攻衡阳,现在方日英还没有到任,第10军处于无人统领状态,我命令你暂时代理第10军军长职务,指挥部队进行防御准备。”

    方先觉不卑不亢地回答:“对不起,薛长官,卑职方先觉已经接到军委会任命,现在卑职的编制已不属于第九战区节制,因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无权给方先觉下命令,如果我的职务任命有变化,应由军委会向我出示书面命令。”

    薛岳急了:“子珊,现在情况紧急,你不要意气用事,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战后谈,现在军情十万火急,个人恩怨要先放在一边……”

    “报告薛长官,我没有个人恩怨,我现在的职务是军委会高级参议,当然要听命于军委会,请薛长官与军委会联系,由军委会给我下令,否则我拒绝接受任何口头通知!”

    薛岳那边气急败坏地摔了电话。

    方先觉微笑着挂上电话:“哼哼,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方先觉可不是那种窝囊废,薛长官,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蔡继刚无奈地摇摇头:“方军长,你的确有些意气用事,大战在即,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方先觉觉得蔡继刚的话有些刺耳,便厉声说:“这谈不上争一时长短,这是原则问题,我方先觉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妥协。”

    蔡继刚也不示弱,他针锋相对地说:“什么是原则问题?眼下战争需要就是最大的原则。株洲到这里只有一百三十多公里,敌人两个师团随时可以进攻衡阳,目前衡阳只有第10军这一支不满员的部队,现在的工事构筑、粮弹储备、御敌方案、平民及**人员的疏散等,战前准备工作千头万绪,我们哪还有时间斗气?”

    方先觉望着蔡继刚领章上的一颗三角星怒道:“蔡继刚,和我说话要客气点,我提醒你注意一下我的军衔,你这个少将难道不懂得军队条令吗?”

    蔡继刚一掌拍在桌上,桌子上的茶杯都蹦了起来,他怒目圆睁道:“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你是中将,那又怎么样?我虽然军衔没你高,可我是代表军委会来此地督战,我有权力表达自己的看法,也有权力行使自己的职责!”

    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方先觉认为所有军衔比自己低的人,都该对自己毕恭毕敬;而蔡继刚根本没把一个中将放在眼里,他私下认为,国军大部分将领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往往是军衔越高越草包,把仗打得一败涂地,那些上将、中将们居然还好意思挂着将星?

    方先觉压住火,眯缝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蔡继刚。自从他一战成名后,还没见过敢对自己如此不客气的人,这个少将的胆子不小。他想起来了,以前听吕公良说过,这个蔡继刚是留美军校生,真他妈的怪了,上过美国军校又有什么了不起?方先觉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

    方先觉和蔡继刚对视着,谁也不肯退缩。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来。方先觉拿起电话,正要发问,电话里响起他熟悉的浙江口音:“子珊吗?”

    方先觉心里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成了立正姿势:“校长,您好!”

    肯定是薛岳刚刚告了状,蒋介石似乎火气很大,他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方先觉,你是个什么东西?没想到你深受党国栽培,事到临头竟然如此昏庸。敌人已逼近衡阳,而你方先觉还在和战区长官怄气,弃民族大义于不顾,成何体统?你还是不是我黄埔军校的学生?”

    方先觉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声答道:“学生一时糊涂,校长……骂得好,如醍醐灌顶,令学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请校长放心,学生一定勤勉有加,积极布防,固守衡阳,发扬第10军光荣传统,坚决抗击来犯之敌!”

    蒋介石口气稍有缓和:“子珊呀,此战关系到国家民族存亡,衡阳得失尤为此次胜败之关键,望你安心固守7至10天,我必督促陆空军助弟完成空前大业,切记,7至10天!”

    “是!”方先觉诚惶诚恐地回答。

    这正是蒋介石为人处世的特点,对待部下总是以兄弟相称,显示出虚怀若谷的肚量,而部下们一听委员长称自己为“弟”,往往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能为委员长肝脑涂地。在中国玩政治,必须要制造些个人崇拜,这是领导艺术。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称呼,若是部下们主动和委员长称兄道弟,那就太不懂事了,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方先觉的心情立刻舒畅起来,多日来所有的委屈和怨气都烟消云散。校长亲自给自己打电话,面子是给足了,虽然挨了几句骂,可方先觉是这么理解的,这分明是校长没拿自己当外人,老师骂学生当然是天经地义,方先觉自从被免职后,等的就是校长这一句话,既然校长帮他找回了面子,再当甩手掌柜就不明智了。第10军是他方先觉的,别人带不了这个军,方先觉决定马上去军部上任。

    想到这里,方先觉看了蔡继刚一眼,而蔡继刚也正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四目相对,方先觉宽容地笑了,他和解地伸出手:“蔡督战官,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发了火,你别生我气。”

    蔡继刚也笑了,他握住方先觉的手说:“方军长,我脾气也不好,此事以后不再提了,这次守衡阳我们要一起共事,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吵什么吵?我字云鹤,以后你就叫我云鹤吧。”

    方先觉大笑起来:“云鹤兄,我字子珊,你可以叫我子珊。不瞒你说,我的脾气现在好多了,以前谁要是惹了我,我从来不吵架,出手就打。当年在黄埔,有个军需官克扣学员的伙食费,我和几个同学准备揍他,当时我还差一个月就拿到毕业证了,要是打架,肯定会把毕业证打丢了……”

    “可你还是打了,最后还真把毕业证打没了。”蔡继刚微笑着说。

    “没错,我和几个同学把那小子暴打了一顿,最后处分决定下来了,我是领头者,处分最重,被开除了学籍,其余的同学是保留学籍,留校察看。后来我在同学的引荐下到第3师9团当了个少尉见习官,当时的团长是卫立煌,我一直干到见习期满后才当的中尉排长,而此时我的同班同学们大部分都当上了上尉连长。你看,脾气不好就是耽误前程。”

    蔡继刚站起身来:“子珊兄,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去前沿阵地看看吧。”

    方先觉在佣人帮助下换上军装:“你放心吧,什么事也误不了,我虽然被免职了,可我们第10军并没有闲着,我的参谋长孙鸣玉一直在指挥部队构筑工事,这是件大事,马虎不得,没有坚固的工事,守衡阳就是一句空话。”

    下午两点,方先觉和蔡继刚赶到设在衡阳市中央银行的第10军军部。蔡继刚观察了一下中央银行的建筑,觉得这个地方选得不错,他有个经验,不管多么破烂的城市,银行的建筑一定是这座城市最坚固的。

    一个值班参谋正在看地图,他猛然抬头发现方先觉,立刻一脸惊喜地立正敬礼,随后向各房间大喊:“都出来呀,老军长回来啦!”

    军参谋长孙鸣玉、预10师师长葛先才一头撞了出来,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孙鸣玉眼里闪着泪花说:“军长,你受委屈了!”随后第3师师长周庆祥、第190师师长容有略也纷纷上来和方先觉热烈握手。

    方先觉重任第10军军长的消息迅速传开了,整个衡阳城里的各师、团指挥所,兵营、战地医院、城郊外正在修筑防御工事的部队都沸腾起来,阵地上的地堡、掩体、壕沟里,到处传来第10军官兵们一阵阵欢呼声:“老军长回来啦!”

    蔡继刚冷眼看着方先觉和部下们在亲热交谈,心里觉得很宽慰。第10军毕竟是久经战阵、功勋卓著的部队,看得出来,方先觉在第10军享有极高的威望,部下们对这位军长有种近乎崇拜的拥戴。这也是方先觉的个人魅力所在,是他率领第10军在以往的战役中创立了辉煌,方先觉有理由,也有资格感到骄傲。

    善解人意的方先觉不会让蔡继刚感受冷落,他与部下们寒暄几句后,马上把蔡继刚介绍给他们:“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委会派来的督战官蔡继刚少将,蔡督战官的大名,鄙人早就如雷贯耳,大家认识一下,这次衡阳保卫战,大家要同舟共济,肝胆相照,共同完成委座交给我们第10军的光荣任务。”

    蔡继刚依次和军参谋长孙鸣玉、预10师师长葛先才、第3师师长周庆祥、第190师师长容有略等人握手,其中的葛先才和容有略是老熟人了,蔡继刚以前就和他们有过交往。

    容有略和蔡继刚握手时,故意发力想攥疼他的手,蔡继刚若无其事地运力相抗,两人相持了一下,谁也没占到便宜。

    容有略亲热地说:“云鹤兄,咱们兄弟又见面了,你是军委会派来的钦差,手握尚方宝剑,对我们第10军而言,你就是我们的灶王爷,云鹤兄的作用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对不对,弟兄们?”

    众人大笑。

    蔡继刚笑着向大家拱拱手:“建雄兄在拿我开心,让大家见笑了,蔡某不是钦差,督战官也不敢当,兄弟我只有一点敢拍胸脯,那就是,必要时我蔡继刚可以拿起枪,上阵地投入战斗,不会给第10军丢脸就是。”

    参谋长孙鸣玉很感动:“督战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可以保证,等你拿起枪的时候,我们第10军一定是打光了。”

    在一边的方先觉瞪起了眼:“打光了?这是什么话?第10军永远不会打光!”

    蔡继刚觉得寒暄得差不多了,便提醒方先觉道:“方军长,你们的作战计划应该是有了吧?现在各师的主官都在,我们是不是明确一下?”

    方先觉看了看手表说:“好,现在我们开个军事布防会议,开会之前,由军委会督战官蔡继刚少将向大家传达一下军委会的命令。”

    蔡继刚站起来宣读军委会命令:

    “着国民革命军第10军死守衡阳7到10天,作为本次会战之战略核心,吸引和拖住敌人于衡阳盆地四周,待外围各军集结到位后,对敌实施反包围,内外结合,合力打破敌之包围,将敌聚歼于衡阳城郊。此令,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军令部。”

    宣读完军委会的命令,方先觉要求参谋长孙鸣玉宣布军部的布防安排。蔡继刚暗想,这个方先觉真是不简单,被免职后他表面上赋闲在家,整日吟诗作画,实际上却一直和军部保持着密切联系,从制订作战计划,到各部队的布防安排,以及防御工事的构筑,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一天也没有耽误。蔡继刚暗暗后悔自己的不冷静,方先觉果真是个天生的军事主官,一切都显得胸有成竹,和上司怄气归怄气,实际上已经把战前的准备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孙鸣玉向各师主官讲解着布防安排:“第190师负责湘江东岸的守备任务,完成衡阳机场以东以北固守的任务;第3师主力沿草桥、石鼓嘴、瓦子坪一线布防;预10师主力固守黄茶岭、虎形巢、张家山、五桂岭一线;军属炮兵部队在雁峰寺、县**、蒸阳路、吉祥街等地构筑炮兵阵地……布防情况基本如此,各位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提。”

    蔡继刚问:“孙参谋长,第10军以打防御战而全国闻名,我想了解一下城郊野战工事的构筑,都有些什么特点?”

    孙鸣玉微微一笑答道:“阵地沿线如果从高空看,不是一条平滑的曲线,而是呈很大尺度的折线,很像是放大了的锯齿状。”

    “为什么要这么挖?这不是更费人力吗?”蔡继刚继续提问。

    “确实多费不少人力,可是优点是加倍的,我们把轻重机枪火力点全部设置在锯齿形的突出点上,当敌人的散兵线冲到锯齿形的凹陷部时,我方的机枪火力可以全部侧击,构成严密交叉的火力网。”

    “哦,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们的工事正面设计有些像欧洲中世纪的棱堡[1]

    ,利用有意设计的防御工事和地形,把敌人引向最适合守军发挥火力的地段。”

    “的确如此,我们把凡属面向敌人的阵地前沿全部削成二至三米徒手不能攀登的断崖绝壁,其背后设手**投掷壕,宽度必须保证远近投掷自如;阵地上挖1.5米深的交通壕,全阵地连接,依地形和火力需要,在交通壕背后挖出1.5米深的多个散兵坑与交通壕相连,士兵立起能投手**,坐下能舒服地休息,坑口有遮阳避雨的油布或树枝覆盖……”

    “我明白了……”蔡继刚大为兴奋地说,“敌人冲到断壁前,只能靠短梯或搭人梯攀登,迟滞了冲击速度。这时两侧突出部的交叉火力会大量射杀敌人,敌人的退路也会被交叉火力所封锁,这时进退不得的敌人就会被我军用手**组成的‘弹幕攻击’所消灭,妙啊,真是绝对精妙的战术!”

    孙鸣玉看了一眼方先觉说:“这是我们方军长在后两次长沙保卫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术。”

    方先觉补充道:“我们的交通壕也有特点,每隔30米设一个厚重掩体,上面盖巨型木材并且加厚土层,当敌人炮火覆盖阵地时,所有战斗人员均可以进入掩体躲避。还有一点,我们的实战经验表明,所有的火力点都是招致敌人火力攻击的重点,轻重机枪射手的生存至关重要。我们的火力点全部修筑成厚重地堡,而且绝对禁止有向正前方直射的射击孔,以避开敌人火炮的直瞄射击;需要正面直射时由轻机枪射手临时移动补充射位。”

    蔡继刚问:“为什么不用水泥材料构筑掩体?”

    孙鸣玉回答:“以我们的经验看,水泥最好不用,一来养护时间长,来不及固化;二来炸坏了又不好修,不像土木掩体炸塌了,把木料抽出来搭上再覆盖土层就修好了,这样又快又省力。”

    蔡继刚真心地恭维了一句:“再没有比实战经验更宝贵的了,第10军果然名不虚传!”

    方先觉指着一**事构图说:“我们给预备队官兵在阵地后的山脚下,每人挖一个曲尺形单兵掩体,这样可抵御敌人远程炮火的杀伤。我们的战场原则是:保存自己和消灭敌人同等重要,不存在谁轻谁重的问题。”

    方先觉停顿了一下,转向军官们继续说:“关于构筑工事所需要的材料,比如巨型木材、两爪钉等,军部已和地方**、地方商会接洽,火车站的仓库货栈里有的是木材,地方**表示,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两爪铁钉,商会已动员全市铁匠铺连夜打造,所需费用全部由商会承担。诸位,构筑工事和挖掘防坦克壕土方量巨大,现在天气又炎热,官兵们非常辛苦。我们各级军官要反复向每个士兵讲明白,不要怕苦,不要怕热,现在多流汗,战时就能少流血,在工事的坚固程度上绝对马虎不得,糊弄工事就是糊弄自己。”

    方先觉向军官们交代完事项,便坐上车去市**会谈了。几个师长也都散去,各自回部队传达任务。

    孙鸣玉拦住蔡继刚:“督战官,刚才当着军长的面,我没好意思问你,我们第10军的布防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蔡继刚很客气地回答:“第10军防御工事的设计,非常有特点,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哪还有什么不足?”

    孙鸣玉不以为然:“你受过西方军事教育,见多识广,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打法没见过?不像我们这些人,都是黄埔出来的土包子,你老兄千万不要客气,直言无妨。”

    蔡继刚见孙鸣玉一脸诚恳期待的表情,也就直说了:“孙参谋长,你们打的是城市防御战,按道理应该拒敌于城外,敌人攻不进来当然最好,可敌人一旦攻进市区,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巷战了。我刚才穿过市区时,看见街道、小巷、墙壁拐角等处都没有构筑巷战的工事系统和火力支撑点。我认为,如果利用城市地形建立防御工事目前有困难,我们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在各级指挥部、军火库、火炮阵地等有军事价值的地点构筑防御工事,有重点地部署兵力火力。”

    孙鸣玉望着市区地图沉思道:“督战官,你认为一定会发生巷战吗?”

    蔡继刚点点头,肯定地说:“敌人的兵力火力太强,我们很难在外围阵地上长时间阻拦他们,到了最后阶段,只能进行巷战作困兽之斗了。孙参谋长,我认为巷战一定会发生,我们要早作准备。”

    孙鸣玉不住地点头:“讲得好,我们确实忽略了这一点,我会马上着手准备。”

    蔡继刚索性一吐为快:“城市巷战有其特点,虽然受地形限制,不便于发挥火力,但我们必须坚持火力优先,先火力后兵力,能使用火力,则不使用兵力。在不便于火力控制的敌必经之地,要设置**等爆炸性障碍物和非爆炸性障碍物,其目的是迫敌徒步行动,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然后我军则利用熟悉地形的有利条件,占领房屋门窗、楼顶地下,用冷枪冷炮的狙击战术阻敌前进。总之一句话,要用多种手段结合的方式,大量杀伤敌人有生力量。我们在巷战中多坚持一小时,胜算的机会就大一分,也许到时候战场形势会大大改观。”

    孙鸣玉感激地说:“现在城里市民的疏散工作还没完成,修筑街道的防御工事确实有困难。等疏散工作结束,我会提醒军长作补救工作的,谢谢督战官的建议。”

    “孙参谋长,你们守城的兵力到底有多少?我非常关心这个问题。”蔡继刚问道。

    孙鸣玉有些迟疑地答道:“一言难尽,我们军在常德会战后名义上得到整补,实际上有整无补,兵员严重不足,全军只有七个团,暂54师是粤系部队,是军长强留下来守机场的,实际上暂54师在城内的兵力只有一个营,根本指望不上。我昨天仔细计算了兵力,情况不容乐观,衡阳守军的总兵力才17500余人。”

    蔡继刚心里猛地一沉,他没想到身为主力的第10军还不到两万人,而敌人的首轮攻击部队就是齐装满员的两个甲种师团。蔡继刚知道,日军的一号作战开始之前,日本大本营将原先在中国战区的乙种师团与丙种师团,全部调升为甲种师团,一个满员的甲种师团再加上特种作战单位,其作战兵力达到32000人。

    蔡继刚仰天长叹:“糟糕,简直太糟糕了,我军就这么一点兵力,防御圈又推得如此之远,这下兵力就更显单薄了。”

    “谁说不是呢?就是这点米,又要做这么大一锅饭,饭只好做得稀一点。”孙鸣玉无可奈何地说。

    [1]

    棱堡是古代欧洲堡垒的一种,其实质就是把城塞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的改进,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击方暴露在超过一个(通常是2~3个)的棱堡面下,防守方可以使用交叉火力进行多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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