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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亏空的差使轰轰烈烈地干了两年半,胤祥一调离,就名存实亡了。入秋以后,各省都已停止催债。施世纶和尤明堂由于康熙的保护,总算落了个平安。只苦了各省原先奉差办事的小官,形势一转,竟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当然,罢免这批催债鬼时,明面上并不说是由于“苛刻逼债”。但官场上的学问大极,什么“老弱”、“疲软”、“刚愎自用”、“政绩劣等”、“人品猥琐”,都可作为罪名。不数月间,这些讨债英雄们便都纷纷落马。阿灵阿上任不满半月,便又下令开库“周济”“穷困”京官,发银十万,名为“养廉”银。数目虽不大,传到下头立即成了法规,各省藩库也是库门大开,纷纷效仿。风头一变,先是一批退籍致仕的部院大臣,异口同声上折子陈情,求朝廷宽免纳还国债。这些人有的立过战功,有的从驾多年,一字血一字泪,写得万分可怜;接着,外省督抚请求停止催缴亏欠的奏折、条陈,也雪片般飞进紫禁城。还有一些奏折称颂阿灵阿到任如何为朝廷尽力办差,使得百姓乐业,感激皇恩浩荡。虽然没人敢说胤礽什么坏话,胤礽自觉理亏,索性不再插手户部的事,胤禛、胤祥心中暗自生气。
康熙心知这件事的首尾,也不动声色。过了中秋节派李德伦到户部去问,国库已经重新亏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但是阿灵阿的官声大振,到处一片叫好声,康熙虽然心中恨极,却怕一下子拿掉他,再起轩然大波。按他原来的想法:先保持户部清欠成果,再在吏治上借五哥事件开一开杀戒,惩办一批贪官,就可为刷新弊政开一个好头。不料中秋节后的第三日,胤禩、胤禟联名奏折就递了进来,说刑部历届尚书、侍郎都是朝野瞩目的清官,直隶、顺天府及各省臬司衙门,“只有一两个小人作祟”,“遂使国家法司衙门蒙不洁之名”。参奏了三十余名公然纳贿草菅人命、误判错案的道、府、县官。至于“宰白鸭”一案,“经查证只有张五哥一人”。原犯邱运生“因系五门单出,其妾怀孕在身,尚不知是男是女,计出无奈,遂倾家破产贿通刑部司书何闵,擅改年龄”,“顺天府提刑官和胥吏通同作弊将张五哥换入”。至于邱运生所污女子也不是什么烈女,是佃户抵债进邱府为奴的。按律,对邱运生只能惩罚他脊杖流配——邱运生的原案几乎全都推倒了,算来只屈了“犯有贩盐前科”的张五哥一人!
“屁话连篇!”康熙看完奏折,气得手脚冰凉,“刷”地扔在一边,一拳击在案上,长叹一声。踱至养心殿口,康熙手抚剃得发亮的脑门,呆呆地望着大院,向站在身后的张廷玉问道:“这个折子你们看了没有?皇太子怎么说的?还有马齐、佟国维,你们意见如何?”
张廷玉的神色很忧郁,半晌才躬身答道:“奴才们都看过了。皇太子看了没说什么,只叫转呈御览。因为委派胤禩办差是圣躬独断,太子自然是不便插言的。只叫奴才请旨,刑部的事圣上有什么吩咐,太子即刻遵谕承办。至于奴才等人,以为八阿哥办差尚属努力,这三十几个人的处置也十分恰当。只是‘宰白鸭’这件事,也太凑巧,而且几乎全案皆翻,似乎有些……这只是奴才自己想的。马齐和国维并没说什么,请万岁圣断!”
“没什么未必就没想法。”康熙冷笑一声道,“哪有这样的事,朕查出一件冤狱,果然就只有这一件冤狱?朕倒不怕下头事情大,可畏的是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说实话!胤礽、胤禛天聋地哑站在一旁冷眼观望,胤祥是心里闹别扭不理事,刑部几个阿哥抱着一团儿欺君欺父,你以为朕心里不明白么?这才真叫人心寒胆颤啊!”张廷玉忙解释道:“万岁爷言重了,阿哥们怕承受不起……”康熙阴冷地一笑,说道:“朕正在想,他们这些人自幼儿生长在皇宫,都是一知事就读圣贤书的人,看去又不笨。只能说是别有用心!”
“那怎么会呢?”张廷玉忙道,“皇上万不可多疑……”
“怎么不会?”康熙咬牙笑着,舒了一口气。“这些事,你比朕心里更明白——哼!猫老了就要避鼠——他们是鼠欺老猫!想着朕不中用了,盼着朕早早儿归天,早早让位!”
八月的风带着凉意裹来,张廷玉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猛地一缩。一时,君臣两个都没说话。西风劲吹,躺在墙角的枯草败叶,也在瑟缩地抖动着,大块的灰云在高大的殿宇上空疾驰而过,一群鸿雁传来一声悲鸣,越发显得不胜凄凉。
“万岁爷……”副总管太监邢年从东厢出来,见康熙和张廷玉怔怔站在殿口,衣摆被西北风撩起老高,忙取出一领玄狐镶边的夹斗篷过来,赔笑道:“外头风大,当心着了凉,可怎么好?万岁爷近来常这样,奴才实在担心……披上斗篷走动走动也比站着好。若是乏了,还该略歪着才是——要不要传一碗参汤来?”康熙笑着点点头,接过斗篷,又给张廷玉披上,说道:“这件斗篷赐你——在养心殿当值时也可披一披。朕虽上了年岁,身子骨儿比你张廷玉还略好些!邢年,去毓庆宫传旨,叫王掞、朱天保、陈嘉猷他们,带着太子的窗课本子过来,朕要查考胤礽的学业!”
正说话间,鄂伦岱进来禀道:“王掞和朱天保两个人递牌子请见,主子见他们不见?”康熙笑道:“你来得好,倒省了邢年跑这趟腿,让他们进来。”康熙折回殿中喝了一碗参汤,便听外头有人报说:“臣——王掞、朱天保请见万岁!”康熙略一沉吟说:“王掞先进来。朱天保且候着。”
王掞进来了。这些日子他越发显得瘦了,一进门便朝着御座行三跪九叩大礼。
“到暖阁里头来吧,朕在这边坐呢!”康熙见他近视到这样,不禁失笑道:“明儿叫李德全带你到眼镜库,挑一副合适的戴上——其实你这么大岁数,不必行这样的礼。有这片心,什么全有了。”
王掞也不禁失笑,叹道:“奴才是老不中用了。原来在部里,还能常常瞻仰天颜。如今进了宫,倒成了咫尺天涯。”康熙见他如此恋恩,自也动情,命他坐在机子上,笑道:“朕近年来也常觉孤独,总想找几个老人说说话儿。偏是这几年七事八事,心里再不得清静——你腰间的痈疽好了吧?这个病得用玉泉山水煎药洗着才好,所以朕叫他们每日赐你两担,若不够使,再加些儿也不妨,只内服不可用人参。这病忌热——看来你只瘦些,像是已经痊愈了?”老王掞欠身一躬,觉得胸膈间又酸又热,哽着嗓子说道:“老奴才没别的报答主子;只有这片心。早晚咽了气,也就罢了。”张廷玉披着康熙赐的大氅,心里也是暖烘烘的,想说什么,又不便插言,只站在一旁不言语。
“按你的年纪身子,是该致休的时候儿了,”康熙微笑道,“朕原想,按李光地的例,叫你留京荣养。太子说人手少,其实,也得有你这样的师傅在跟前,朕才能放心。所以误了你天年,这是太子的意思,你可不能怪朕。”
王掞听了一怔,正容说道:“皇上乃天下圣君,太子为国储,本是一体,岂有分开说的?皇上、太子如此知遇之恩,奴才也顾不得什么颐养天年了。”康熙点头道:“话虽如此,你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凡事匀称着做去,不必勉强。见太子有什么不是处,可直言告诉朕,由朕处置,总能圆满周全的。”王掞连着两次听康熙把太子分开来说,心中顿起疑窦,坐直了身子一揖道:“奴才方才说过,皇上、太子乃是一体!太子有不是处,奴才一定犯颜直谏!皇上的话,奴才不敢奉诏!”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点着王掞说道:“你这个老王呀!和你祖父一个秉性!你说的当然是正理,也忒古板了些儿么!朕的意思是你也不必得罪他,君臣和谐些儿不好么!朕叫你进来,正要告诉你,今年秋狩去承德,太子要从驾,你就不必跟着了,留在京师,把病养好了。就是忠心侍主,也不在乎这一时一事。”王掞沉吟道:“奴才请见主子,倒为的另一件事。昨儿进毓庆宫,见侍卫全换了班儿。按例三年一换,至明春才到期。现在尚未到期不知是何缘故提前换防?至于去热河,皇上体念奴才老病,奴才十分感激。不知何时启程?奴才身体若能支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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