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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第一时间回复:“阮总?”
他的这个问号有点奇怪,像是不确定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她,又像是难以置信她会找他似的。阮舒敏锐地问:“怎么了?是我太久没出现,吓到你了?”
李茂顿了好几秒,才发过来一句:“阮总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瞅着,阮舒越发觉得古怪:“我一个多月不在公司里,想问问你现在公司的情况。”
“问我现在公司的情况?”李茂回复,“阮总,我已经辞职离开公司半个多月了。”
心头一磕,阮舒也烦这一来一去的文字,直接点开语音通话。
大概是他那边并不太方便,李茂隔了十几秒才接起,不等他说话,她率先问:“为什么辞职?”
李茂没有回答她,反问:“阮总,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阮舒简单道:“身体有点状况,在休养。”
“真的是坐月子啊……”李茂冒出来话。
阮舒一愣:“是谁告诉你的?林璞?”
“傅总亲自交待给大家的,说阮总你不小心流产,休假坐月子。”李茂回答。
傅令元?阮舒又一愣。他怎么会用如此直白又私人的理由?
便听李茂下一句话出来:“我离职前,公司内部都在流传,阮总你这次流产是因为操劳过度,所以往后的重心会回归到家庭生活,一门心思备孕下一胎。”
重心回归家庭生活……?阮舒再度一愣,转瞬眸子冷下来,嗓音同样也是冷的:“我不在,公司的事情是谁在负责?”
“我离职前,是林总。现在不清楚。”李茂道。
如果是林承志,倒还在她的预期范围内。阮舒绕回来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离职?”
李茂不知为何犹豫了,犹豫了数秒之后才苦笑道:“阮总,是我自己在业务上犯了错误,造成公司很大的一笔损失。公司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我自己是没有脸继续呆下去了,愧对阮总你。”
“什么业务上的错误?讲清楚。”阮舒沉声,“你是跟在我身边的人,事情都没有向我交代明白,谁允许你离职的?”
“阮总……”李茂沉默许久,最终只是道,“阮总,公司人事那儿会给你交代的。你如今人也不在公司,我就算不自己离职,也总有一天会被林总排除异己的。”
“排除异己?就林承志还妄图排除异己?”阮舒冷笑,“李茂,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认为我会是一个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的女人么?”
李茂又是沉默,少顷,坦然道:“我说不准。毕竟阮总你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有一个疼自己的丈夫和一个美满的家庭。阮总你如果真的想回归家庭,也是合情合理情有可原的。你和傅总之间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得真真切切的。说实话,这些年你不仅是我的上司,我自己私下里也是把你当朋友的。见久你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如今你能有依靠,得到幸福,终归是为你高兴的。”
阮舒听言只觉一口闷气卡在胸腔爆不出去又咽不下来,任由其翻滚着道:“那些传闻我暂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坐月子确实是真的,但只是暂时的休假,过两天马上就回公司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回归家庭生活。”
李茂不知是不是被她给堵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
“你离职之后在做什么?”阮舒问。
“已经在另外一家公司就职了。”李茂回。
“行,我知道了。”阮舒隐忍下恼怒,“你的离职情况我会自己去详细了解。再联系。”
言毕她掐断语音,深呼吸两口气。
她要回归家庭生活……?
除了傅令元,她想不到第二个会在林氏里散播这种传闻的人!
他想干什么?他原本是真打算把她软禁一辈子不让她再和外界接触?!
火气蹭蹭蹭地又起来,阮舒找出林璞,直接挂语音通话过去。
第一通没有人接。
阮舒又播了第二通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
阮舒再播第三天过去。
这回到快要掐断的时候,林璞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姐?!”
“是我。”阮舒嗓音凉凉的。
“你坐月子出来了?身体恢复得还好么?姐夫一定每天大鱼大肉地给你补营养吧?”林璞急哄哄又欣喜地表达关切。
阮舒可没想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便问:“公司里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的,和以前一样。姐你不在,照例是由我爸负责处理公事。不过你不是完全专心致志做月子么?所以你原本要求的什么让我和苗助理每天给你送文件也没有办法执行。不过我和苗助理都有给你整理周报和月报,方便你出月子之后若想了解公司的情况,能有东西给你快速浏览。”
相较于李茂的郁郁,林璞的态度俨然十分正常,好似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个多月的休假而有所变化。
“李茂离职是怎么一回事儿?”
“姐你和李主管联系过了?”林璞猜测着,狐疑,“姐没有自己向李主管了解么?”
“他没具体说。”
林璞踌躇着道:“姐,这事儿的详细情况公司里大部分的人也不清楚,我只从我爸那儿听出些风头。貌似说,李主管是商业间谍,出卖了我们林氏的很多资料给外头。最近总和我们林氏做对的华兴能抢走我们的客源,就是李主管泄漏了我们和那些客户之间的交易底价。”
“商业间谍?”阮舒眉头拧成小疙瘩。
这和李茂自己说的业务上犯错误可是天差地别。
而且——“谁说他是商业间谍的?你爸?”
太扯了吧?李茂究竟是什么样的员工,她一清二楚。倒不是因为她对李茂有多了解,而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难怪李茂会提及什么排除异己,林承志栽赃污蔑的吧!
然而林璞的话却否决了她的猜测:“不是我爸,这事儿是姐夫亲自处理的。”
傅令元?阮舒怔忪,下意识脱口,“他什么时候开始处理林氏的内部事宜了?”
问完后便觉她自己傻——傅令元本就是三鑫集团调派来掣肘她的副总,只是因为此前他几乎没有插手,她习惯性地将他忽略,但实际上他还是有权力的。他背后的靠山可是三鑫集团呐。
不过她以为如今他已在三鑫集团总部任要职,林氏会重新换个副总过来,难道没有么?
林璞困惑的声音正传来:“姐,这些事姐夫都没有告诉你么……?”
很快他又道:“噢,对,忘记了,是因为姐在坐月子。他都不让我们去烦你,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和你聊公事的。”
阮舒心里头是梗着的,语气上维持如常,问:“他现在可以越过我直接处理林氏的事情?”
他有权力归有权力,可不管怎样,林氏的负责人还是她。他顶多就是三鑫集团的员工,而林氏的股权在她和三鑫集团,能够有资格越权的,只有陆振华。这事的性质明显已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裁员那么简单了。
“你爸呢?你爸没有什么反应么?”她补了句问。
“姐……”林璞像是从她的话里嗅到了些许端倪,“你和姐夫是不是又——”
“别扯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行。”阮舒不再掩饰此刻的真实情绪,声音陡然冷薄。
林璞约莫被她震慑到了,连忙道:“我爸没有特殊反应。”
他声音有些弱:“姐,姐夫不是以林氏的副总身份处理这件事的,是三鑫集团高级副总裁的身份。不止我们林氏,还有另外好几家和我们差不多时间被三鑫集团收购的子公司,如今都在姐夫的管辖范围之内。”
阮舒怔了怔——对了,她倒是一时忘记了,他现在在三鑫集团里的职位可高着呢。那么是不是说,陆振华已经授权他能够直接处理这些子公司的内部事务?
犹记得李茂曾为她担心过,随着收购时间的越发长久,三鑫集团肯定会对各大子公司的负责人渐渐收权,逐步侵蚀,甚至完全掌控。她早在被收购的那一日起心里就有底,但彼时并不是什么需要有危机感的事情。
现在……是开始了么?三鑫集团开始收权了么?
阮舒咬了咬指甲,后背隐约有些森凉。
总部要对子公司集权,是在预期之内的,终归就是像现在这样,找个人压在头上罢了。当初允给她的股份很多,她并不是特别担心自己被“欺负”得太厉害。而且,多多少少也念着有傅令元在。
然而如今,这个帮三鑫集团收权的人是傅令元。
她承认她不够理智,一方面其实清楚,无论是谁都一样,该被收权还是会被收权,傅令元怎么都是公事公办,但另一方面,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自己和傅令元之间的亲密关系,他……
她太久未吭声,林璞在那头不停地唤她:“姐……?姐?你还在吗?”
“你不是说有给我准备公司的周报月报?发来我的邮箱……”阮舒淡声。
“姐,你——”
“我有事会再找你。”阮舒打断他,嗓音幽冷,“明天我会去公司。”
说完挂掉语音。
阮舒静默地坐在椅子里,眼睛虚虚地盯着屏幕,顷刻之后,手掌抵在额头撑着脑袋支在桌面上,阖了阖眼皮。
好久没有感到有心无力了……
三鑫集团……被收购原本就是有利也有弊,当初林氏因为“保健品吃死人事件”陷入困境,她只能在保有最有利于自己的条件被迫接受收购。但她始终没有放弃用业绩来为林氏争取更多的自主权,而一直以来三鑫集团给予林氏的自主权也确实是很大的。
大的她常常忘记林氏已经是三鑫集团的子公司了。
所以傅令元现在算是她的直属上级领导?
呵。
沉了沉气,阮舒打开自己的邮箱。
一个多月的时间,积累了无数封未读邮件。
她暂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一封封地查看处理,先点开林璞照她的要求刚给她发过来的周报和月报。
脑子里糟糟的,好像并没有具体在想什么事,却是纷纷扰扰得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打开邮件没瞅两眼,心里愈发烦躁。
丢开iPad,阮舒霍然起身,离开房间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刚一出来,恰见过道对面,傅清辞脸色不太好地捂着肚子站在楼梯口,似要下楼。看到她时,她愣了一愣:“你怎么在这?”很快猜测,“陈青洲又抓你来当人质?”
阮舒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委婉道:“陈先生请我来这里做客两天。”
这种说法其实在傅清辞听来自然是默认被抓的意思,不禁讥嘲:“陈青洲就是这种男人,最爱强迫女人。”
阮舒未接话。
傅清辞挑眼扫了扫她方才出来的房间:“这回他给你的待遇不错?不仅没有把你关地下室,还招待你上二楼来住?”
阮舒淡声:“他说我是客人,不能亏待我。”
傅清辞嘲弄地哧一声:“一而再再而三,看来你能带给令元的威胁力很大?这回陈青洲又是要拿你威胁什么?”
阮舒摇摇头:“我不清楚。”
“你这反应倒是淡定。是不害怕,还是已经被抓习惯了?”傅清辞打量着她,问,“令元现在可风光了吧?听说他在他舅舅家的三鑫集团都有股份了?真是逍遥快活哈,赚着黑心的钱,用来给自己享乐。”
阮舒清淡着脸色依旧没有接话。
傅清辞目露一丝狐疑,约莫是以为她被抓为人质心情也并不好,于是未再挑刺儿,扫视周围两眼,稍凝色:“照理说上一回你帮过我,我还欠着你一个人情该还你,但是我自己现在在这里,也是暂时自身难保。”
“我明白,傅警官。”阮舒略略颔首,表示理解。
“傅警官……”傅清辞于唇齿间低低地重复这三个字眼,自嘲一笑,“我现在算哪门子的警官……”
阮舒听言蹙眉——难道还在停职?
心底深处油然对傅令辞生出更浓重的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被强行禁闭在某个空间里无法自由的痛楚。感同身受她不能做自己热爱的警察职业,就像她这一个多月脱手林氏般毫无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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