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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似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选题自《毛诗》而不是老庄,也符合虞预雅好经史,憎恶玄谈的性格。
但妙就妙在,这一首诗的名字。
《柏舟》。
魏博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但就像先前虞预拿他无可奈何一样,此刻的他也拿虞预一点办法也没有。
士族的权威需要维护,中正官的权威也一样,否则士族的进身之梯就没有合法性。
并且,虞预完全可以宣称自己只是无上,然后和蔼地拍拍魏博的肩膀,“贤侄,不要想多了。”
于是,魏博只能双目赤红地盯着虞预,又看了看张恪,最终在四周人若有若无的嘲讽中,拂袖而走。
这品,不定也罢!
大不了等上三年!
谢安悄悄点头,表示学到了。
张恪站在旁边,看着谢安在那儿念念有辞,知道学神又开始触类旁通了。
学渣没时间自嘲,开始了思考。
原本只是走个过场的定品,在一个二愣子的挑衅之后,变得不寻常了起来。
虞预这般明显为他出头之举,若是张恪不能交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对虞预的声名也是有损的。
众人各自上前,对虞预阐述自己的见解。
最先的自然是那些士族子弟,这种阐发义理的,自然是越先越讨巧。
等到后面,别人把话都说完了,自己还说个屁。
虞存在一旁摆开笔墨纸砚,记录着虞预的评判。
场中大多人的答案都是在东汉大儒郑玄的《毛诗传笺》的基础上进行阐发,仍在“鉴之查形,但知方圆黑白,不能度其真伪,我心非如是鉴”这个框架之内打转。
张恪默默站到了最后,直到面前再无旁人,才上前答题。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张恪清朗的声音响起。
“鉴者,镜也。执镜者取其明也,夫内涵虚心,外分朗鉴,【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其理焉。镜喻两边,一为洞察,善辨美丑,物无遁形,不设智故,而方圆曲直无能逃之。二为涵容,物来斯受,不择美恶。庄子云: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无所有而无不有,不将迎,不藏有,故不疲也。”
天风又起,竹叶摇晃出沙沙的声响,似在拼命为张恪鼓掌。
谢安面露异色,这个还真不好学。
虞预激动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甚至撞翻了面前的案几。
他抓住张恪的一只右手,高高举起,“今日之论,当以此论第一!”
众人呆呆地看着张恪,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这番阐发,的确闻所未闻,却深含道理。
仔细一琢磨,又跟文意相符,并非牵强附会。
好些人懊丧地捶着头,哎,我早该想到的!可惜被他抢先一步!
放下张恪的手,虞预低声道:“你的品级,你知道的,我也没办法。”
“常侍之恩情厚谊,恪铭感五内,定当牢记于心。”
说完,张恪后退一步,朝着虞预深深一拜。
虞预坦然受之。
~~
上山容易,下山快。
因为稍不注意,就可能......像魏博这样,一个呲溜,从台阶上滚下去。
被手忙脚乱的仆役扶起,一身洁净宽袍愣是摔出了袈裟的效果,遍布的污渍,看起来真的很不行。
好在魏博情急之下还知道护着脸,依旧保持着那副因嫉妒和仇恨而面目全非的容貌。
几个仆人干脆用手搭成肩舆的样式,将小郎君抬下了山。
山脚下,贺灵溪跟贺涛将马车帘子掀起,眼巴巴地望着山上。
二人的视线中,悄悄出现了两个猥琐的身影。
贺灵溪的眼睛一亮,瞬间掐着二兄的胳膊,“二兄!你看!”
贺涛龇牙咧嘴,“疼疼疼!”
贺灵溪恍然大悟地松手,然后随意敷衍地拍了拍,立刻吩咐人去将那两人带过来。
贺涛看着小妹这支凭空乱舞的手,心里很难受,却又不敢说。
刘卫和许锁正准备偷摸藏在山麓外,亲自看看张恪一会儿灰头土脸下来的样子。
倒不是要图什么快感,主要是得亲眼确认。
万一被那几个小子给诓了,岂不是白给钱了。
忽然被人一拍,心虚得差点没直接跪下叫爹。
虽然天赋出众,但总归第一次干坏事,不大熟练,心理素质还不过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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