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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从街门头上跳下一人,罗望没容来人起身就把棍子压在他身上,那人说:“罗兄弟,是我,他们要抓我,快藏起来。”一听是关富智的声音,罗望拉起来就进了婚房,拉开暗室档板说声“进去。”转身出门在后墙上用脚蹭了几下,拍门声就响了。罗望略等一会,高声说:“什么人呐,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嘛。”方才拉开门栓,门口是七八个红军士兵,举着几枝火把、拎着步枪,领头的是小穆,魏宝也在里边,小穆说:“罗先生,我们去抓恶霸镇长关富智,他儿子反抗,掩护他逃跑了,追到这儿发现你家门上有人爬过的痕迹,一定在里面,你见过没?”罗望侧身让开说:“进来找。”
几个人哗啦啦进了门,母亲她们也已起来。罗望说:“英子,所有的门都打开,让工作队搜查。”刘英子还没动,士兵就开始在几个屋子里查看,有人叫道:“穆组长,看这里。”小穆就着火把亮光看见了后墙上的痕迹,说:“是新的,在后院,开门,”罗望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一伙人呼啦啦进了后院,母亲、刘英子和方秧也跟了进来。士兵在后院查看一遍,见靠墙有一把梯子,小穆走过去看了一会说:“撤,关富智跑不出甘州城。”出门时,罗望看了一眼魏宝,恰好魏宝的目光也扫过来,还盯着罗望的脚看了一眼,罗望心里“咯噔”一下,他鞋上有墙上的白石灰。
罗望插上街门,没有看婚房,径直走到母亲房中,躺在凳子上,他感觉母亲没有睡着,在黑暗中双目瞪着自己,小声说:“娘,我知道分寸,你放心睡吧。”母亲说:“儿子,娘信得过你,但娘觉得姓关的该被人家抓,唉,儿大不由娘管,睡吧。”罗望明白,母亲知道关富智是让自己藏起来的,但母亲不想责怪他。
罗望并没有为此纠结,沉沉地睡了一觉,天不亮就悄悄起来,到自己房间拉开木板,关富智钻出来说:“大恩不言谢,我得走,”罗望说:“你不能出去,魏宝很熟悉你,可能就在我家附近等你呐,”罗望没说魏宝发现自己鞋上沾有白石灰的事,接着说:“你还藏这儿,白天睡,晚上我把吃喝给你送来。”关富智叹口气又钻进暗室内,罗望递进去一个瓦罐说:“小便就这个,大便忍到晚上吧。”说完拉上木板,到院子里开始晨练。
李队长很早就带人来到达盛昌,还带了一辆大车,见到罗望就说:“罗先生,上级领导经过研究,确定你为通过教育后可团结的对象,我们不没收你的财产,今天要买你所有的鞋和马甲,说说价格吧。”
罗望如实报了市价,并说:“李队长,我可以按成本价卖给你们,是市价的六成,只不过得给我打个收据,厂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么早没吃早饭吧,和我的工人们一块儿吃早饭怎么样?”
“好,我们付钱。”
罗望紧着到厨房门口说:“杨嫂,多下八个人的米,切点肉,好了送到我办公室。”然后打开库房门,叫过方端文说:“去给他们点数,”方端文却神秘地说:“掌柜,咋晚上方佑文的傻儿子方树被抓了。”罗望怔了一下,随即说:“不用操心这些事,点数去吧。”
回到办公室,对李队长说:“我的人在库房等着,让他们去搬货吧。”
李队长用手指了一下说:“小穆,带人去点货。”罗望盯着她看了几眼才说:“小穆,衣服、鞋子要按号打包,回去好分发,尤其是鞋不能弄混。”小穆一笑说:“谢罗先生提醒。”
就这一笑,罗望发现她脸上有两小酒窝,牙齿很白。这时的小穆和咋晚完全是两个人,咋晚她脸带凶相,一身杀气,这会儿面色柔和,一身女儿气。
罗望为李队长倒了一碗茶,说道:“请喝茶,怎么没见魏宝?”
李队长一口喝完茶水说:“罗先生,见笑了,半年多了,我这是第二次喝茶,前天在你丈人林先生家喝了盖碗茶,那是龙井,绿茶,开水冲泡着喝,今天是茯茶,是用铁壶熬制的茶,在我们那儿叫苦力茶,是下苦力的老百姓常喝的。你说魏宝阿,被首长看中调到战斗部队了,他一身功夫放这儿浪费了,噢,魏宝说,罗先生才是高手。是这样吗?”
罗望有些吃惊,在甘州,能知道龙井茶的人寥寥无几,从李队长的话里罗望判断,这位是出生在富裕人家,而且是大富户。
罗望笑着说:“哪儿的话,魏宝谬赞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李队长当兵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为啥要参加红军?李队长别再意,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已经和那个封建大家族彻底决裂了,不提它也罢。罗先生,今天下午在大佛寺小广场有一个斗争会,你必须参加,批斗的是昨晚抓获的恶霸地主。到时会有人来请你,”李队长没有回答罗望,说那个“请”字时咬的很重。
饭来了,办公室桌子上放了八海碗小米稠饭,一大盘子卤猪肉,李队长带来的六人加罗望,每人一碗稠饭,谁也不说话,只往嘴里扒拉饭,几个士兵盯着盘子里的肉但没人下筷子,罗望说:“李队长,让你的人吃肉,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好,大家消灭了它。”一盘子肉顷刻间一扫而光。
李队长问罗望:“你经常和工人一起吃饭对吗?常吃肉不?”
罗望放下空碗说:“不仅我,我们全家都和工人一起吃饭干活,还没工钱,当然我儿子除外,他不到一岁。至于吃肉,一月一回,不多,许多甘州人一年见不到一点油星子,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这就难怪了。”李队长没往下说。
货装完后,李队长拿出一根金条说:“罗先生这个够不,我们不知道甘州金银比价,刘元柱又见不到,只好付这个。”
“够了,不过,能不能付你们的银元,就是给林先生那样儿的。”罗望说,“你是说这个。”李队长掏出一块银元递给罗望。“这个行吗?我们的人拿它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东西,商人不收,你要。”
“我要,有多少收多少。”
“我们也不多了,今天只能给你这一块,就当饭钱吧。”
“我得给你找补五块银元。”说着,罗望打开柜子,把那块银元小心地放在上衣兜里,又从钱匣子里拿出五块袁大头交给李队长说:“请你打收据。”
下午,罗望和方端文在库房内整理货物,小穆和一个红军士兵来了,对罗望说:“罗先生,我们来请你参加斗争大会。”罗望说:“小穆,你看我正忙呢,哪有时间,能不能……。”“那不行,你是教育对象,要上台子撒,必须到场,否则就不是请了。”小穆打断了罗望的话,另一个红军士兵取下了肩上的步枪,罗望看这架势是不能拒绝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走吧。”方端文说:“掌柜,我也去,好有个照应。”罗望没再说话。出门看见母亲和刘英子还有几个工人站在房檐下,罗望说道:“你们去干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娘、英子,忙去吧,没事儿。”
大佛寺门前的小广场上,用木板搭了一个台子,上面站一排端着步枪的红军士兵,还有六人被五花大绑,戴着纸糊的高帽子,其中两个人后背上插着木板,六人中罗望认识乜家成、邹世平和最边上的李华堂,台子下已经围了很多人。小穆让罗望上台,站在了李华堂身边,方端文也跟上来站在罗望身后。
斗争会开始了,李队长先说了一大通话,接着小穆高举右拳挥动着大声呼喊:“打倒恶霸地主。”台子下没人响应,小穆大声说:“革命的群众,你们要认清这些恶霸地主反动派的丑恶嘴脸,我喊一句口号,你们就跟着喊。”说完又挥动右拳喊道:“打倒反动军阀、红军万岁!”台子上的士兵跟着呼喊,但台子下的老百姓大多木着脸,没有人回应。李队长掏出一张纸高声说:“下面,我宣布这些反动恶霸地主的罪行,邹世平,家有水地九十四亩,榨油坊一座,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去年雇了同村的邹××当丫环,三个月不到就死了,经过调查,女孩子是被邹世平强奸怀孕,气愤难平自杀而亡。他欠下了血债,经过苏维埃人民政府批准,判以死刑。恶霸方树,四年前放出他家恶狗咬伤村民两人,其中一人死亡,……,判以死刑,立即执行。……。”
罗望听到身后的方端文说:“这是真的,要不是他家被抢,土匪杀死那条恶狗,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台子下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好,枪决他们,打死他们。”
李队长露出了笑容,小穆高声喊:“打倒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霸地主。”“向他们讨还血债。”台下的人群也跟着呼喊起来。
背上插着木牌子的邹世平瘫在台子上,哭喊着:“我没有吃过人肉啊,那丫头是自己愿意的啊,呜,呜,呜。你们不能杀我,我家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哇。”他的哭喊声被台子下的口号声淹没了。
那天,邹世平回家把经过对老母亲一说,老太太把邹世平打了一拐棍,骂道:“你个囊怂,明天收拾一下,我后天一早就去刘家,定会讨个说法。”
第二天天刚黑,来了几个红军士兵要带走邹世平,老太太哭喊着要拼命,士兵围成人墙堵住她,任打任骂不还手,就是不让她阻止带人,老太太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捆成麻花架到马上带走了,只剩两孙子、一孙女和儿媳在院子里哭成一团。
斗争会开完,李队长拍了一下罗望肩头说:“罗先生,受到教育了吧,这些恶霸地主,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丑恶之事,罪恶累累,那个乜家成、李华堂,利用会道门欺骗百姓,剥削会众,也是斗争对象,可惜关富智没能落网,他跑得了今天跑不过明天,迟早会得到人民的审判,希望罗先生引以为戒。”
罗望冷冷地说:“李队长,我看过戏台子上陪杀场的戏,没想到今天自己演了一回,我记住了,谢谢李队长。”说完一抱拳跳下了台子。
斗争会之前,李队长终于带人进了刘家的街门,坐在了刘家的堂屋里。刘元柱让家人各自呆在屋里,自己一个人接待李队长,两人互相自我介绍,握手问好后,李队长说:“刘先生,你的情况我们调查过,你是开明绅士,希望你支持红军,支持革命。”
“李队长有啥要求刘某人会尽力而为去办,需要多少钱?请说个数目。”
“刘先生误会了,我们既然对你定性为开明绅士,就不会动你私人财产,再说银行里的钱是老百姓存进来的,不是你的私产嘛。是这样,我们需要核查银行账目,如有恶霸地主、马匪和反动政府官员存入银行的钱是要没收的,这些钱是人民的血汗,应该归人民所有。还有件事,我们查抄县政府和关富智家时,搜查出一批金条、沙金,需要兑换成银元,用以购买一些生活日用品,下剩的要分给穷苦人,请你行个方便。”
刘元柱说:“查账可以,不过银行得为储户负责,无论谁的钱将来都不能拒付,需要给李队长讲明的是,贵军入城前,那些官员、军人早已听到风声,把自己的钱全部提走了,这个有账可查,兑换金条的事恕难从命。你想啊,他们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财产到了银行,银行无论是什么方式收进的,人家都不会善罢甘休,除非贵军长期占据甘州。”刘元柱略一停顿接着说:“如若贵军缺乏军费,我可以用个人的钱给予资助,但希望贵军不要动银行账户上的一文钱,以保证银行信誉。”刘元柱打开桌上的一个木箱子,继续说:“这是五千大洋,是我个人积蓄,自愿捐出。”刘元柱经过考虑,做出了花钱买平安的决定,以保护银行不受冲击。
李队长说:“不瞒刘先生,我们的确缺钱,我们士兵都是自愿参加红军的,眼下发不了军饷,但是部队也得供给战士的日常用品,这样吧,这五千大洋算我们借的,请刘先生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还,最晚也就是革命成功后,我们的苏维埃政府会替我们偿还,哪怕我死了。”说完,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几句话,撕下来双手递给刘元柱说:“刘先生,这是借条,请您收好,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会还你的,谢谢!”
“账,我们还是要查,我的队员已经在银行,这会儿可能都查完了吧。另外,今天下午大佛寺小广场有一个斗争大会,我希望刘先生能来看一看、听一听。噢,魏宝已经是一名红军战士,有关你减租减息、帮助穷人的事他讲了不少,为我们给你定性提供了依据。他十分敬重你,我也觉得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开明绅士。”
刘元柱没有在台子上,他站在远处,眼睛没有离开过罗望,直到斗争会结束,快步迎上去,拉住罗望的手说:“贤侄,委屈你了呐,”罗望鼻子发酸,说道:“没什么大掌柜,我得赶紧回家,娘会着急的。”一边走,刘元柱一边说:“今天上午他们查了银行账目,查出马福寿名下的一万多大洋,作为反动军官的财产没收了,贤侄,银行账目非常复杂,没有十分熟悉的行家里手根本查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罗望站住脚说:“大掌柜,你是说银行有人帮了他们。”刘元柱点点头,两人都知道是谁,但没有说破,刘元柱说道:“你回家报个平安,到粮行去看看吧,甲儿在,我不放心呐,他们叔侄两平时就走的近。”
罗望赶到粮行时,小穆带着几个士兵在检查,一个戴眼镜的女兵手持粮行的账册在查问,她从账册中抽出那本军粮账册问:“这本账为什么不在粮食收购的大账里,同一家粮行、同样是小麦,为什么要单另建账?”刘甲看都没看罗望就说道:“那是县政府存入粮行的军粮,当然,是马家军的军粮。”王积富和伙计急的直跺脚,王积富杀鸡抹脖子地给刘甲使眼色,刘甲却谁也不看,继续说:“就在那边的小库内,我带你们去看。”罗望没有阻止,他想起刘元柱在金库门前说过的话:“……对于这些钱财来说,甲儿才是最危险的人……。”罗望看着刘甲带小穆她们进了小库自语道:“知子莫若父啊。”
看完后,小穆说:“反动军阀的粮食是打老百姓手里掠夺来的,属于人民,红军要没收,罗掌柜,想不到你才是这座粮行的东家,真行啊你!这批军粮我们马上运走。王雨,安排人装车。”
罗望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等运粮大车走后,他小声问刘甲:“为什么?”
刘甲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想看着他们挨饿受冻,如果成锐弟回来追究起来,我承担好了。”
罗望依旧小声说:“瞎说什么呐,粮食是人抢走的,又不是你送的,要你承担啥,况且军粮还在。”接着高声说:“王积富,马上安排人把大库里的麦子运到小库充当军粮,大库的亏空记到账上,大家都看到了,粮食是红军强行拉走的,你们明白了吧,知道咋说了吧。”
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李云一直在窗户外偷听、偷看。
刁蛮霸道的邹老太太一天一夜没合眼,巴巴地等儿子回来,等来的却是装有儿子尸体的白皮子棺材,送棺材来的十几个红军士兵根本不理睬老太太哭闹、打骂,把一家人关到了堂屋后开始搜查,粮仓中的粮食大部分装进二十多个牛毛口袋,被分送到村子里最穷的十来户人家,柜子里的银元全部收走,只留下一些铜元。老太太一口气没到过来,当晚就咽了气,步了儿子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