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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弦外之音,苍白的嘴唇因为害怕而抖动起来,这让她显得更加诱人,让人不由得生出呵护爱怜的感觉。
我挑起车帘,夜色深深,瑞雪纷纷,无风坠玉,道路两旁处处都是打灯夜游的人群,夹杂着各色商贩的叫卖声,当真是热闹非凡,整个京城洋溢着一片太平景象,身居深宫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景。
前面人潮拥挤,马车已经无法行进,易安在车前道:“皇子殿下,要不要从福生巷绕行?”
我摇了摇头:“易安,你驾车从福生巷绕过去,在街道的尽头等我,我趁机逛一下灯市!”
易安答应一声勒住马缰,我握住采雪的小手先后走下车去。
路人掌灯踏雪而行,远远望去整条长街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我和采雪并肩而行,也许是周围的祥和气氛感染了采雪,她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
路边的灯笼上写满各式各样的灯谜,我饶有兴趣的驻足一观,却见一只莲花灯上写有‘忧愁幽思作离骚’猜一七言唐诗。一旁两名秀才模样的青年正在冥思苦想,我淡然一笑道:“似诉平生不得志!”灯下一名葛黄色衣衫的老者猛然回转过身来。
他双目盯住我道:“公子何以想到香山居士的琵琶行来解此迷?”
我朗声道:“前人有言,别解在底,乃灯谜的正格。此谜题面,显然取于《史记》本传,指的是楚国大夫屈原,於楚国屡败于秦,怀王主张不定,楚国内部亲秦派势力抬头,他的抗秦立场不受采纳,耳见于怀王之际,发出感叹“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香山居士的《琵琶行》,说的是琵琶女透过“弦弦掩抑声声思“的乐声,来诉说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与屈平当年境遇又有几分相似。”
那老者赞道:“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他将那莲花灯亲手摘了下来送到采雪手中,微笑道:“花灯赠佳人,也算是风雅之事。”这老者目力非凡,已经看出采雪乃是女扮男装。
采雪俏脸微红,越发显得娇艳不可方物。
老者道:“公子破题如此出众,不知对对联可有兴趣?”
我笑了笑:“老先生请讲!”
老者道:“今年初一之时,老夫偶然得到一幅上联,苦思多时,一直未能对仗工整,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老者直起腰板,朗声吟道:“五百里天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叁春杨柳。”
我剑眉微皱,没想到这闹市之中卧虎藏龙,这看似平凡的老者居然胸怀如此才学,我来回跺了几步,这上联长九十字,气势恢弘,豪气万千,一时间又怎能对仗的如此工整。
采雪柔声道:“老先生果然是学富五车,我家公子以前曾经教给奴婢一些对仗之法,小女子可否替公子一试?”
那老者笑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姐但试无妨!”
我看着采雪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怦然一动,难道采雪秀外慧中,才学出众?
采雪轻声道:“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联一出,我听得是目瞪口呆。
那老者的惊异不在我之下,过了许久他方才一揖倒地:“小姐惊世之才,让老夫汗颜。”其实应该汗颜的又何止他一个。
采雪慌忙搀起老者道:“老先生折杀奴婢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何来惊世之才,老先生快请起来!”
我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不少路人的侧目,那老者干脆舍了灯摊,拉住我的手臂:“公子请跟我借步一谈!”
我对这老者也充满了好奇,和采雪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前方的桥头。
桥头的一角摆着一个测字摊,因为处在灯摊的后面,不易被人看到,再加上河边寒风凛冽,根本没有人去光顾那里。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测字先生趴伏在摊子上面,似乎已经熟睡。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激动道:“曹先生,上联已经对上了!”
那测字先生伸了一个懒腰,一双细眼懒洋洋看了看我:“对上了又有什么稀奇!”
老者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我,歉然解释道:“我家先生脾气怪异,公子千万莫要生气。”
那测字先生注视我的目光猛然变得异常明亮起来:“公子左辅右弼,显然是帝王之命!”
我内心一震,刚才对他的那点怨气顿时变得无影无踪。
老者搬来木凳,我在那名测字先生的对面坐下:“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测字先生笑道:“鄙人姓曹名睿,虚度四十有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在我的脸上,过了许久方才喟然叹道:“公子之相实非在下所能判断!”
我笑道:“曹先生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曹睿道:“我送公子一个字!”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我不解的望向他。
曹睿道:“此字还请公子好好保存,日后必有用到之时。”我小心的将那张纸折好,放入怀中。
曹睿这才看了看采雪:“这位姑娘双目之中充满惊惶之色,显然刚刚经历某种触目惊心之事。”
采雪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螓首低垂下去。
那老者道:“曹先生,刚才对出对子的就是这位小姐!”
曹睿点了点头:“看来曹某人也有走眼的时候。”他从测字摊下拿出一张古画:“曹某曾经受朋友所托,将此画送给能够对出此对的有缘之人,既然这位姑娘将对联对出,此画理应归你所有。”
他把古画交到采雪手中,转身和那老者飘然而去,竟然再也不看测字摊一眼。
我和采雪来到街道的尽头,易安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些时候。我们再次登上马车时,采雪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向易安道:“去东条大街!”
易安愣了愣,马上问道:“皇子殿下是不是想去找延萍?”
“是!”我的回答简洁而明了。
延萍在正月十三离开的皇宫,我准了她七天的假期,前来探视她的母亲。
我之所以选择去找延萍,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采雪。我杀掉穆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杀死穆王纯粹是一个意外,如果不是他恶毒的咒骂我,也不会激起我的杀心,我不会为了一个歌舞姬冒这么大的风险,尽管我已经开始慢慢感觉到采雪的不同寻常。
我之所以杀掉忠福,是因为他目睹了我和采雪站在井边,只要穆王的尸首被发现,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我才是杀死穆王的真凶,所以我别无选择。
其实我当时甚至想到连采雪一起杀掉,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最终放弃了。
采雪抱着那幅古画,娇躯仍旧在瑟瑟发抖,这次是因为寒冷,我把大氅脱了下来,为她披在肩头。采雪垂下头去,却没有拒绝。
“小安子!你怎么来了!”外面响起延萍姑姑的声音。
易安笑着回答说:“不但是我,小主人也来了!”
延萍慌忙在车外恭恭敬敬道:“奴婢不知皇子殿下到来,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我的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整个皇宫之中对我这么尊敬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我和采雪从车上下来,走入延萍那座古老的院落,延萍也曾经是官宦之后,因为祖上得罪了朝廷而被降罪流放,直到入宫成为宫女,我母亲才帮她赎回这座老宅,并把她的母亲安排入住在这里。
延萍看到采雪也是一惊,我低声道:“她是我刚刚卖下的奴婢,让她暂时住在这里。”
我既然发话,延萍自然不敢多问,她牵住采雪的纤手将她引入内堂。
我和易安暂时在客厅烤火,采雪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换回了一身女儿装扮,婷婷玉立,楚楚动人。
延萍借口为我准备夜宵和易安两个往厨房去了,留下我和采雪单独相处。
采雪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在我的面前表现的异常恭敬。
“采雪!你在这京城中可有亲人?”
采雪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只有一个哥哥,在战乱中已经失散多年了!”
我点了点头,表面上一片祥和的大康国并不平静,和周围七国之间的战乱始终不断,像采雪这种遭遇的女孩随处可见。
“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等事态平息下去以后,我会派人送你离开康都!”
采雪感激的点了点头,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在这种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了她的依靠。
我并没有留在延萍家里吃夜宵,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午夜前我要赶回宫内,想自由留宿在外面恐怕还要等到两年以后。
离开的时候,采雪捧着为我叠得工工整整的大氅来到车旁,我微笑着接了过去,却意外的看到藏在大氅中的卷轴,原来采雪把那幅古画送给了我,我向她点了点头,慢慢放下了车帘。
我住在‘清月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冷宫,继承我母亲血统的同时,我也继承了这座冷清的宫殿。
清月宫位于皇城的西北角,和它并排的还有‘淑德宫’和‘仪正宫’,前往我住处的时候会先从淑德宫和仪正宫之间的道路穿过。
合上车帘,这个寂静封闭的空间,让我忍不住想起了刚刚被我杀掉的穆王,我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我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母亲,不管他是谁!
前面忽然响起了哭声,易安猛然拉住了缰绳,停止了马车的行进,有些惊惶的说道:“小主人!前面是皇上的御驾!”
我慌忙整理好了衣服,从车上下来,‘淑德宫’前数十名小太监和宫女分成两排站立,中间就是我父皇的御驾。
易安把马车拉到一旁,我规规矩矩的在一旁的雪地上跪下,等待着父皇御驾的经过。
“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哭泣的是珍妃,去年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众妃之中以她的美色最为出众,入宫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因为私下请巫医做法,被其他妃子告密。
父皇以为她妄想加害自己,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今天大概是想起了旧情,特地来探望她,却不知珍妃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
珍妃哭着扑到在雪地上,父皇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向我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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