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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朱厚照和高凤缓缓走在背街的小巷里,隔着一堵堵高墙,一扇扇窗户,沿途都隐隐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一年的疲惫,在今天彻底松弛下来。一年的希望,从今天开始展开。
不能不说,这是父皇励精图治十七年赢来的一个太平光景。
走在凛冽的风中,全身融入黑暗里,朱厚照的心里却始终暖洋洋地舒服。回味方才那一刻的温纯,回味夏宁笨拙却火热的回应,黑色蒙面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依然充满了笑意。
高凤同他并肩而行,偶尔侧脸看看他的神态,始终想不出这男女之间到底有多欢畅。他在宫里呆了几十年,见过的美女可以说是无数,可就没让他有过心动的。
废话,会心动就怪事了。
唉,老高叹一口气,真是夏虫不懂冰语。真后悔应该晚个十年八年再太监的,起码能享受一下快活光景。现在真是——
忽然,他站住了脚步。
朱厚照一愣,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却明显感到高凤全身已经绷紧,如一张满月的弓。他心中一凛,也停住了脚步。黑暗里跟随高凤收缩的瞳孔抬头望去,只见夏家租来做工棚的其中一个小院屋顶上,伏着一个身影。
高凤轻轻一拉朱厚照,两人立即退后靠在小巷的墙根上。本就黑暗的夜晚,再加上他二人的夜行衣,应该是掩饰得非常好。
只见高凤低声道:“别动。”轻轻移动脚步,六十多岁的年纪,却入狸猫一样灵活,毫无声息窜到对面工棚院子门口,四肢无声,瞬间便上了屋顶。
朱厚照轻功差,怕动静闹大,只好干看着。他在下面盯着屋顶那人,高凤也在远处暗暗观察。那人却没发现他俩,只是趴在瓦上探头探脑,然后伸手在屋顶摸了一阵,似乎是摸到一块砖头瓦片,轻轻朝院子里扔去。只听哐啷一声,打破了工棚小院的寂静。然而短短功夫,却没听到院里发出任何动静,想是没人听见这贼人的投石问路。
高凤在黑暗里轻轻向朱厚照挥手,示意他绕到院子侧面,那贼人匍匐的正下方。朱厚照会意,若是凶险,老高绝不会给他这个示意。想来上面那位飞贼武功平平,入不了高太监的法眼。
他轻轻溜到对方所处的墙根底下,正要等待下一步动作。忽然听到上面啊地一声轻呼,显然是被吓住。接着头上瓦片哗啦一响,一个黑黢黢的身子从屋顶跌下来。距离朱厚照却还有十数丈远。
原来那贼人估计是听了没有动静,要翻身下去的当儿,高凤忽然身形站起,面对着那贼人。那贼猝不及防居然身边还有旁人,吓得不善,一个没站稳便往后跌了下去。
这贼虽然跌倒,反应倒是奇快,一个骨碌爬起便朝巷子深处跑去。朱厚照哪容得他跑远,也骤然发力,紧紧跟随。那贼人才跑得几步,只见空中呼地一声,一个跟他同样打扮的蒙面黑衣人已经轻轻巧巧立在眼前。
那贼慌不择路,掉头往回,看也不看就一头向朱厚照冲过来。小朱见他脚下踉跄,低吼一声迎面一拳打去。那贼脑袋本能一缩,忽然膝盖被狠狠踹了一脚,哎哟痛哼一声,跪倒在地。
这时才听到院墙里面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咳嗽连连,似乎嘀咕着骂了两声,多半是以为半夜猫上屋瓦之类的,不太在意,也没开门察看。
这时那贼已经痛得冷汗直冒,哆嗦着跪在地上低声说道:“爷们儿高抬金手,咕嘟(兄弟)腰扁(饿肚子)剪拂(盗窃),抬腿一溜(放我一条道)则个!”
朱厚照听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只好求助地瞧着高凤。
高凤哼了一声:“放得过去,只报个点(报上名)来!”
“咕嘟无根无凭(没有依靠),单身上路,实不敢乱按猫爪(胡乱攀扯别人),只叫小长三便是,琉璃厂一带厮混,开口叫名,不敢不到!”意思是自己外号小长三,在琉璃厂一带出名,只要打听,都能认识。
高凤继续问道:“为何只是他家?”
“因他家平地起雷(陡然而富),咕嘟溜须(打听)到了,故来相借(偷盗的雅称),不知是爷们儿在先,先行谢罪!”说完掏出一根撬棍,一节竹簪之类的东西,还有个黑色收口袋子,放在地上。表示自己真是来偷东西的,并不伤天害理。
朱厚照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俩对答,就是插不上嘴。只见高凤沉吟半晌,附身到小朱耳边,悄声说道:“他就是一个普通毛贼。老奴试过,功夫没什么根基。这些物事也是穿墙入户的盗贼必备,应该只是来行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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