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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丢失了整个天堂

    我看不到方向也感觉不到希望

    望着这个城市这片阳光

    泪水流出我的眼睛

    我看不到方向

    也感觉不到希望

    只是朝前走在这条路上

    我背靠着墙

    冷风在我头顶呼啸

    像把刀子直插我的

    胸膛

    我必须坚强

    无论这个世界变得

    多么荒唐

    我必须微笑

    我必须微笑

    无论生活变得多么

    悲伤

    ——汪峰《没有人要我》

    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小甜甜还是笑个不停,把我的话跟所有人学了一遍。我又一次成了大家暴笑的谈资。

    据小甜甜说那天我踉踉跄跄爬上了桌子,解开了裤子就要撒尿,被朋友们七手八脚拉下来。当时食堂里生意正火,有一千多人在用餐和等餐,我的红内裤就这样大白于天下。包括附近的乐手,包括很多熟识的姑娘,他们全看到了。

    据说我们跑到尹依的宿舍楼下大声地喊每一个她同舍的那些矫情的女孩的名字,齐声地喊我爱你。然后一路走一路对见到的每一个女孩打口哨。而我又做了一件第二天就举世闻名了的事情。据说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就硬说那个女孩喜欢我,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偷看我。他们一把没拉住我,我冲上去凑到那个女孩的身边,在她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么?我有尖锐湿疣……”随后朋友们硬把我从瞠目结舌的女孩身边拉开,女孩立刻就哭了。

    在他们学校的大门口,我们打了一个据说是总务科老师的家伙,长头发,故作斯文地戴着眼镜。之前我们早就听说总务科的种种卑劣行径,克扣学生们的钱,为难学生。三十多岁了还装成时髦小屁孩,绯闻特多。利用职权同女学生做性交易。具体发生冲突的原因第二天所有人都想不起来了,我们当时是怎么知道他就是总务科臭名昭著的人物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事情发生时正好这个家伙骑着一辆相当酷帅的黄色哈雷戴维森。那是真正的哈雷戴维森。而且绝对是他先惹的我们。最先动手的人所有人都说是我,天啊,怎么会是我。他们一致说我一脚踹碎了哈雷机车的前车灯。然后那厮就被我拽住头发扯下来,扔进等在一边迫不及待的亚飞和鬼子六等人的拳脚下。我用尽了力气,把那漂亮的哈雷掀翻在地。这场小小的战斗只用了十几秒。我打完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手握一把铁锤,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相信那个老帅哥就算没翘掉应该也跟金钱豹一样满身青痕。

    据说我蹲在哈雷机车倒下的地方仔细地寻找什么,拉也不走,说要找机车漏的油迹。

    小甜甜讲的时候还是一阵阵地大笑,仔细描述我的动作。我再出现在演出场合就多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指指戳戳,我虽然不再背负杀人犯的沉重的罪名了,但是仍然被这些丢人的事压得抬不起头来,简直没脸活下去。

    开心过后就是失落,哈哈。

    第二天学校的保卫科就因“十一-九扰乱校园案”把尹依叫了去。因为有人看到我们和她在一起。尹依坚决地否认认识我们,即使对方用开除学籍来威胁她,她也没有供出我们的来历。其实这些笨蛋只要稍稍有点智商,抓到我们轻而易举。而我们居然就这样光天化日地逍遥法外了。

    尹依带回来的坏消息是,那个老帅哥既没有翘掉,也没有变成金钱豹。他仅仅是变成了熊猫,并且一瘸一拐。大概是我们在酒醉之下出手大失水准的原因吧。

    D1

    那天下着小雨,裤子潮乎乎的,我们心情愉快地搭乘公交车。亚飞戴着耳机。我怀揣着我们小样的刻录CD,无袖牛仔马甲上隆起一个方方的印子。CD的塑料外壳火烫,让我胸口的肌肉紧缩,就像揣着一封火辣辣的情书,就像闭上眼睛别人手指顶在眉心的那种奇怪的酸楚。我心里全是怪怪的兴奋,全是我们的音乐,森林乐队的水平相信已经是全国最棒的。那些编曲,每一个音符都是我们耗尽了心血编排的。我相信一定能给唱片公司的人一个大大的震惊,彻底把他们签下的那些乐队比下去。

    但是震惊的是我们。首先我们到了一个非常局促的场所,这里完全不像是我们想象的唱片公司。原本以为是在大厦里边,录音棚,乐器,来来去去的乐手,会议室,音响器材,漂亮的女职员,偶尔碰上一个著名的前辈音乐人等等,结果这家还算著名的做过好几张摇滚乐专辑的公司居然在一座胡同里的小破楼里。

    接待我们的家伙倒是蛮年轻的,居然也是长发,小个不高,猪头般的大脸上浓眉大鼻子也挺端正,就眼睛小了点,整个人透着一种虚伪和奸诈,满脸笑眯眯让人觉得特别伪善,没说几句话,就证明他确实是个笑面虎,并且是个爱标榜的混蛋。

    才听了半首歌他就按停了:“你们这么样干不行,这音乐没有节奏啊,也没旋律。你们的音乐太过于极端,而且编配上有问题,你们考虑过听众的耳膜每秒钟能接受多少赫兹的音频吗?……这种老金属的感觉也不行。你们应该加点新的音乐元素……”我们忍了半天才迎来了他的结论:“总之我们公司对太躁的音乐没兴趣,那根本没市场。”这下子我们全怒了!狗东西废什么话,你们公司对金属类型的音乐根本没兴趣还挑什么毛病呢?哪怕我们这些毛病全解决了还不是一样白搭,跟我们装内行么?

    “哪儿不好?哪儿不好了!你丫懂什么呀……”鬼子六第一个蹿起来却被亚飞一把按回沙发:“我来说!”

    亚飞说:“姑且不提什么市场不市场,光说技术上如果按你说的改了就完全破坏了音乐的力度。”

    那家伙说:“我也玩过乐队,按说咱们其实都是一家人。你们该拿我当自己人。跟你说金属乐的编曲我还不清楚么?”

    他抄起鼠标在电脑里边打开一个Mp3文件说:“这是我最近替公司谈的一个乐队。你们好好听听,这种感觉就对了!

    音乐放出来,居然是个视频文件。一伙穿着迷彩裤的光头小子在酒吧之类的地方乱蹦乱跳。音乐是非常简单的老三样,全靠着一个稍稍奇怪一点的乐句反复地和来和去,然后主唱跳上来一阵胡说八道。典型的说唱金属。目前最流行的东西。可以说,这种水平满地都是,他们根本没有认真做音乐。

    “黑色死肉乐队!牛虐桑俊蹦羌一锵膊蛔允さ叵蛭颐庆乓。

    “我不能相信你们公司会签这个乐队,如果你嫌我们的音乐太躁了,那这种东西不是更躁么?而且水平更差!他们连基本技术都做不好!”亚飞正色说。

    “你说话怎么这么没素质呢?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学学人家的感觉。你们森林乐队的东西坦白讲太老了,根本没有新意。”

    “这个就叫有新意!?”亚飞站起来,戳着电脑屏幕,“告诉你这就是摇滚世界里的流行和庸俗!没有自己的思想!说唱金属和朋克为什么会流行?就因为它简单!上手快!就因为像你这样急着标榜自己的摇滚迷太他妈多了!”

    “嗨!你丫这是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呀!”

    这回亚飞不戳电脑显示器了,直接戳着他的鼻子:“要是你真拿流行歌手来跟我们比,直接摆出不要脸的做流行的态度来,我们也就服了气了!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摇滚的东西,最终却只拿出这种水平来压我们,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我就不明白了!不是你傻牛就是你们公司疯了!”

    这家伙站起来端着一杯水不理我们,跑到邻座女孩那儿说:“昨晚上中国队出线了啊,你老公看了吧。”

    女孩说:“可不,一晚上没睡!”这家伙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们赶紧走吧,不会说好听话就没人理你!”

    他很快不得不跑回来,因为亚飞关了他的说唱金属,再次放起我们的小样。“你连一首歌都没有听完,就说我们东西不行,你也太牛帕税桑俊

    那家伙冲回来想要关了CD,可是鬼子六笑嘻嘻把他拦在一边:“嘛呀你?别冲动别冲动!”他无法进前只好在鬼子六胳膊底下嚷嚷:“你还没完没了?就你们这么不懂事的性格还想出专辑?《北京的乐与怒》你看过没?耿乐牛虐桑还不是一样死菜?你丫跟我来浑的?你忘了谁求谁了吧?”

    亚飞瞪着他说:“你必须听完!这不是《北京的乐与怒》。我也不是耿乐!!”

    大灰狼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却跳起来拦着亚飞惊恐地说:“别别别!咱们都克制点!”他担心我们把人家打了从此在唱片公司业内留下恶名。其实大灰狼完全高估了那小子的坚硬程度,那小子本来还想跟亚飞玩对视,但是亚飞青筋暴露的那张脸让他瞬间软了蛋,他尴尬地闪到一边,假笑了下装成翻阅文件,点点头:“好好好,没事没事!我听,我听!都消消气。”

    他很快就整理不下去了。因为一下子音响被人开到了最大声,是我,我默默把音箱旋钮顺时针一扭到底!他的音箱绝对值钱,大喇叭里放出的效果连亚飞和鬼子六都惊了。面对他们的一脸惊诧我笑了,于是他们也笑了。杯子里的水都在抖,整个公司里边都震响着苍苍苍的吉他和嘭嘭嗒嗒的鼓。低音炮吹出的气流简直是看得见的,一下一下地把这厮头发打散。那是我的贝斯鼓的力量。录音的时候我都全力踩到脚酸。

    “别这样别这样!”他赶紧扶住要从音箱上颠得掉下来的那些扮酷的卡通玩具,回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看着我们:“算我不对了,回头我好好听听,也给上边好好写个报告。但咱们这么大声公司里就不能待人了。您也知道咱们的东西比较那个……”

    他突然跳起来惊叫道:“呦!李总,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戴着眼镜的严肃的中年男人走到我们当中,他灰白的头发,不苟言笑,“怎么了这是?什么曲子放这么大声。”

    “是这几个哥们儿的小样,我立刻停停停!”他一边冲着我们竖起一只手掌做哀求状,另一只手赶紧去按停止键。

    “别停别停不用停。”中年男人阻止他,顺手拧小了音量,“但也别这么大声,别的同事还要工作呢。”

    中年男人看看我们,于是我们全都梗起脖子傲视着他。他身量甚小,头顶几乎和亚飞的腰带处于一个水平线上。这时的气氛非常紧张,可以说是一触即发了。

    中年男人却没有丝毫的惧色,颇有力场地随便一指沙发:“你们坐。”

    然后又补充一句:“坐啊!你们是什么乐队?”

    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坐下了。亚飞仰起脸晃晃脑袋,让脸颊从头发中露出来。

    “他们是森林乐队。”那个家伙殷勤地在一旁补充。

    中年男人给我们分发了名片:“来,我的名片。”当我们受宠若惊地仔细端详着名片的时候,他仔细地听着音乐,淡漠地说:“哦!这首歌是谁写的?”

    “当然是我们写的!”亚飞说。

    “具体是谁写的?”

    亚飞看看我们说:“是我们全体一起创作的,我编曲,大家各自编配乐。”

    “嗯,这首歌不错!”中年男人说,“这样,小样先留下给我们听听可以么?”

    “您还是听完吧,这首歌并不是我们最好的歌,说实话,这几乎是我们最差的一首歌!”亚飞愣愣地说,他一定是以为中年男人想打发我们走!

    “嗯,我在听,我也想多听两首!”中年男人果然往后又听了两首歌,然后伸手按了停止键。“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去开个会,你看人家都到了。”

    他指指门口,我们真的看见一个刚有一点名气的流行歌手,小帅哥白白净净地站在那里夹着胳膊女孩状巧笑着招手,身边还跟着满嘴台湾腔的经纪人。经纪人开口说:“李先生你好啊~~。”

    “这张盘先借我听听可以么?”中年男人退出盘来又吩咐道,“小曹,拿十张空白刻录盘还给人家。”

    “回头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放心吧!”中年男人说完就和小帅哥一起去了会议室。

    “小曹”仍然满脸堆笑:“这个是我们大老板,李总!”他坐在电脑前,爱惜地用鼠标在说唱金属的视频文件上抚摸着,“唉!李总对你们居然还挺有兴趣……”语气失落不已。

    我们彼此看看,心里都有点不敢忘形的忐忑,不知道对这个李总的欣赏该不该抱上希望,不知道未来是喜是悲。亚飞冷着脸站起来说:“咱们走!”于是我们全体端着高傲的态度,鼻孔朝天排成可笑的一行,大摇大摆地走了。

    D2

    一周以后亚飞手机响了,亚飞拿起手机看看号码,对我们全体正色说:“是唱片公司的李总。”我们全都扑过去,亚飞抬指说嘘,按了接听键,说:“我是亚飞。”

    “你们的小样,我全都听过了,所以想跟你们商量一个合作。”

    难道专辑有戏?我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亚飞木呆呆地说了一句“哦!”

    “我们公司虽然曾经有意向签一些摇滚乐队,地下乐队我们也了解一些,之前也签过几个,出过几张专辑,但是投入始终收不回来,所以近期内我们主要还是回头做流行乐这个市场,摇滚乐队不会再签了。”

    “就是说不可能给我们出碟是么?”

    “从字面上说,是的。”

    “可是你们那个傻挪皇撬的忝腔苟砸桓鼋惺裁春谏死肉的新金属乐队有兴趣么。”亚飞说。

    “哪个傻牛俊崩钭芩祷熬尤灰彩腔氩涣叩摹

    “就是那个矮个子大脑袋的!”

    “哦,小曹啊,他已经给开除了。他嫌薪水太少。我们也认为他缺乏工作能力。至于叫什么黑什么的新金属乐队,其实就是他做过的乐队,我们同样认为不适合公司的发展,不适合目前这个市场。”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对我们没兴趣?您可真诚实!”亚飞胸口起伏,已经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了。

    “不不不,我有兴趣。我对你们的歌有兴趣,所以想买一首你们的歌!”

    “什么?”亚飞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是说把我们的东西卖给别人去唱!?”

    “音乐创作也是一条流水线啊。你们完成了一个环节,我来继续下一个环节,各尽其能嘛,明码标价有什么不对?我很喜欢叫《天堂孤儿》的那首,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听的那首歌,你说最差的那首,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你们最好的一首。小伙子,你们也先别急着下决定,你们可以想一想,好好商量商量,考虑考虑吧,我们最好面谈一下。你看,我比较了解目前国内出摇滚专辑的情况,商家卖不好,就不可能给乐队多少钱。据我所知现在很多商家买断一张专辑只给两三万,去了税,匀到人手里就没剩几千块了。而我只买你们一首歌,但出价绝对比你们出专辑合算。那么,等你们电话了!”

    亚飞把电话放在胸前,要好好地镇定心神。如果说我们的热情是火山,那么眼前的现实就是席卷东南亚的大海啸!我们全体都没说话,大家散坐在宿舍里。鬼子六打着火机点了一根烟,吸了起来。大家全都沮丧到了极点。

    “他肯买咱们的歌,应该还是有兴趣,可不可以进一步商量商量?”我说。

    “对呀对呀,”大灰狼说“丫不就是想要流行么?咱们可以多做点流行么!咱们也都长得挺帅嘛,比比那个傻潘谁谁强多了!好好包装包装一家伙火起来……”

    亚飞有气无力地扔过一个枕头来:“你丫闭嘴吧你……”

    “我觉着这个完全可以谈嘛!都是你,非要强调什么金属金属,这个说说比较酷,玩真的根本就活不成。”

    “大灰狼,你他妈说什么呢!”

    “小航,你咋什么也不懂呢?人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怎么不懂了?”

    我们吵成一片,大家全都站了起来。

    D3

    从这以后乐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我们开始不由自主地痛恨一切已经出了专辑的乐队,见到他们在网络上杂志上那些装模作样的酷言酷语就气不打一处来。“全他妈是假的,全他妈是装的,没准背后怎么舔人家屁股呢……”我们骂道!好像所有出了专辑的乐队全都是出卖灵魂和肉体的野鸡一样,颇有点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意思,但是我们就是忍不住要骂娘。然后,有了一个最最可怕的变化,那就是大家明显对排练和演出不怎么上心了。

    这次打击其实蛮大的,大到让我们看透了唱片公司的实质,从此对前途失去了信心,我们再怎么努力,出不了专辑又有什么用?

    这天亚飞接到王哥电话,希望我们周末去演出,二百块钱,一般价格,像平常一样,刚够个打车钱和夜宵钱。亚飞挂了电话走到地下室中间对大家说:“明天排练,后天有演出。二百。”

    大家都在打扑克。鬼子六把牌小心地扭成一扇说:“明天我们也排练……你丫怎么又看我牌!”后面的半句话是斥责大灰狼的。

    “排练?跟谁排练?”

    鬼子六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一块玩copy的乐队呗。最近没什么钱了。大灰狼帮我联系的。”

    大灰狼也说:“怎么是我联系的,明明是隔壁打火机联系的嘛!”

    亚飞坐下来正色说:“你们接活也该先告诉我一声吧。那明天排练怎么办?”

    我立马紧张起来,抬头仔细观察亚飞的动向,可是那两个玩牌的笨蛋还没轧出苗头来,手底下还在噼里啪啦地抽牌。“孙子!这局你死定了!”大灰狼头也没抬地抽了牌又回亚飞的话说,“整个乐队演一晚上才两百块钱!算了吧钱实在太少了。”

    “没错,”鬼子六也没抬头地说,“跟干copy的乐队比起来差太多了。我们每人每晚起码能分到两百块。”

    亚飞叹了口气,突然一脚踹飞了桌子,那张破桌子哐啷啷飞出老远一头撞在门上,扑克飞了满天,各种零碎物件叮叮当当掉落地上。亚飞破口大骂:“看你们那副嘴脸,装什么呀?为了那点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原来咱们一分钱拿不到的时候还不是每周末撅着腚跑去给人家暖场么?现在你们混出来了?你们大牌了?你们要赚钱了?去你妈的都他妈滚蛋,赚你们的钱去吧!”

    几十张扑克牌满屋飞飞扬扬,鬼子六也急了,在大灰狼拦阻的怀抱里手舞足蹈地嚷:“演不演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他妈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我赶紧冲到双方中间缓和气氛:“亚飞你别生气,鬼子六和大灰狼你们也看看能不能先保证咱们森林乐队的演出,咱们还是演吧,无所谓的!”

    大灰狼吓坏了,一边安抚鬼子六一边说:“演!演!怎么都行!有话好说!”

    亚飞抄起电话咔咔咔拨了号码:“抱歉王哥,这个周末过不去了!”然后摔门而出:“滚蛋!就他妈的不演算了!”

    他的吼声远远地在走廊里回荡:“你们都他妈赚钱去吧!”

    最近因为大家接活的事,冲突逐渐多起来了,亚飞可以管我们吃饭,却不能管我们消费。大家要泡妞,要穿好的,玩好的,全靠着亚飞画画赚的那点钱肯定不够用,所以明知道亚飞不喜欢我们去接活,还是大量地接了。现在鬼子六和大灰狼开始经常戴副耳机对着收音机写谱,去扒那些流行歌。

    干copy确实能赚点钱,扒扒港台流行歌,弹弹简单的分解和弦,酒吧里打扮醒目点把头发散开甩甩跟那些喝酒的老少女人挤挤眼睛差不多每个人每晚上就能分个二百上下,而作为森林乐队的原创演出我们每个人只能分到五十块钱。

    其实这是我们整个对做乐队的前途失去了信心,出不了专辑就赚不到钱,成不了职业者,即使那些出了专辑的乐队又能怎么样呢?就金属专辑的那点销量什么都顶不了,人们沉溺于那些流俗的靡靡之音,中国没有消化重型音乐的土壤啊。哪怕是那些有名的乐手们,比如老泡,还不是得靠着给流行歌手配器来赚钱。这就是现状,也可能是前途,我们能怎么样?一盆冷水之后我们都冷静了,开始琢磨怎么能赚到钱,起码这还有点现实意义。

    我也开始接点活了,我的活是帮一个小节目配背景音乐。他们是临时搭的一个草头班子,里面的乐手统统比我大,有的已经三张多了。他们的打扮也和我不同。这时候的我,已经被小甜甜培训成了一个一身叮叮当当标标牌牌的摇滚小帅哥。这些老家伙却全都是普普通通的夹克衫,老板裤,好像70年代美国老头一样反戴着棒球帽。偶尔穿一回牛仔裤,也是蔫茄子一样的窝窝囊囊没有型。第一次听他们演奏的时候我觉得水平还可以,巨俗但挺专业的,怎么也比成千上万的摇滚小屁孩做的所谓“地下乐队”强。之后我才知道了他们的厉害。那天有一个嘉宾突然大动感情地说真想唱一首罗大佑的老歌,主持人立刻就邀请他即时演唱。之前我完全没有准备谱子,这首歌听也没听过。我问这几个老家伙会么?他们说听过,但从没练过,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唱罗大佑,落伍到一定水平,小航你就跟着我们打就完了。然后他们果然跟着那个五音不全的KTV爱好者和了下来。居然像模像样!这回我挺服气。客户要什么风格就可以弹什么风格。就算没有谱,都能硬着头皮跟下来。这种演奏的油滑和熟练没得说。甚至可以说非常好。我明白了干copy其实有利有弊,好处是不但能赚点钱而且能够丰富乐手多种风格的技巧,弊端就是这些技巧往往是大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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