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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天王又重病不起,佛图澄偏偏在此时搅起风雨,所图为何已经昭然若揭了。
而两淮军镇这番任劳任怨岂止是投名状的情分?那是扶立新君的从龙之功!
“对,对,哈哈,咱们报效的自然是新君!只是,天王子嗣那么多,父帅可知大和尚想要扶保的究竟是谁?”
“还不明确,看最后功劳是谁的,那便是给谁铺的台阶。不过花落谁家与咱无妨,咱只需做好自己的事,静观其变即可。”
“恩,父亲说的是,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呀!啧啧,拖住东军,四个字,就四个字,胜过金戈铁马万军厮杀啊!”桃欢面色潮红,犹如喝了陈年老酒一般兴奋,啧啧品味道,“他有情我有意,哈哈,心照不宣,权谋呀权谋呀,环环相扣,机关算尽,何其巧夺造化!”
“别得意太早!这火候才到哪?”桃豹一声冷哼敲打着儿子,“说到这四个字,我起初也是一头雾水,就算到了现在,仍是有些捉摸不透。”
“父帅这还有何不清楚的,大和尚让咱们拖住东军,好让教兵顺江而下,直取建康呀!”
“建康?乌合之众,能济什么事!”桃豹转头望向建康方向,意味深长,“况且大和尚处心积虑谋划此局,难道是为了便宜那些臭道士?”
桃欢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功劳得是未来新君的,可是要怎样才能送到新君手里呢?”
“大和尚的手段才展现了一半而已,必然还藏着厉害杀招,其实,为父也很好奇,他这局棋究竟会如何收官!”桃豹语气渐渐严厉,“你听着,接下来稳扎稳打,不管局势发展到哪一步,保住实力才是最要紧的,切切不可得意忘形,肉还没吃到嘴里呢!”
“父帅似有忧虑?如此大好局势,难道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桃豹反问道:“当初襄阳得手之时,难道不是局势大好?大执法又曾料到黄石滩?!”
“那能一样么,谁曾想到竟冒出个司马白...嘶...”桃欢顿时打住话头,“父帅莫非是在担心司马白?咱们可不是荆襄那些酒囊饭袋,怕那小儿做甚!”
话没落地,桃欢只觉对面一个黑影飞来,亏了身手敏捷,歪头躲了过去,否则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哐!
一个物件砸在地上,原来是桃豹拎起案上酒壶朝儿子头上砸去。
“你再如此轻佻,当心以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一个司马白而已,父亲至于大动肝火...”桃欢嘟囔道。
“还而已?”桃豹气极反笑,“想当年最早追随先帝打江山的十八骑,到如今算上你老子我,支雄、逯明、夔安,赵鹿,就剩了五人而已。人家恭维我们,把我们叫做开国五老,蒙当今天王不弃,也倚仗我们五个老家伙镇守社稷,但是如今你给你老子数一数!”
桃欢知道老子让他数什么,但畏于老爹盛怒,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你不会数,我给你数,先是支雄,再是逯明,然后是夔安,仅仅一年功夫,这三个人都折在了司马白手里,你逯伯伯连老命都搭进去了!”
“你看你这吊儿郎当的德性,难道想你老子也步他们后尘!?”
“父亲息怒,儿子只是觉得司马白在黄石滩之后同样元气大伤,折腾不起什么浪了。”
这话一说出来,桃豹更怒:“元气大伤还能收江陵压襄阳?朝廷邸报你是没看,还是忘了?”
“那是李农他们的诡辩之辞,无非想借夸大司马白避战而已,”
桃欢似被老爹骂出了火气,梗着脖子分辩道,
“以儿子愚见,不论伐燕大军还是南征大军,之所以惨败,不是那司马白神乎其神,而是败在自己人的勾心斗角上!羌人、氐人、乞活汉狗,哪个安着好心?不管哪个吃了亏,都巴不得所有人跟自己一样,数十万大军看似威风不可一世,实际连散沙都不如,散沙还不会下绊子窝里哄呢!”
桃豹倒被这一席话给震住了,实话实说,儿子这番见地,还真是一针见血戳中了大赵最核心的隐患,堪为国论!
“那司马白不来还好,若真来了,儿子倒要让他看看,羯人刀马究竟是软是硬!”桃欢铁骨铮铮豪言壮志。
桃豹望着幼子顶天立地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自己是真的老了?
应该还不老吧?但或许正是因为老了,才知道畏惧。
他一时间默默不语,心头忽然浮起一个大杀四方的影子,他知道,那是他的先帝!
他虽未曾见过司马白,但不知为何,那个影子竟与司马白渐渐重合起来,惊的他一身冷汗,不禁幽幽轻叹:
“儿呀,且悠着点吧!你是真没见过真英雄啊!天下如棋盘,不是咱爷们能染指下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