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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听起来,好像没错。
而且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一个四方角逐的印度,可以作为人质;而一个被一方势力统一的印度,只能作为敌人。
至少,这是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基于某种地缘政治理论提出的忽悠。
其实到这一步,忽悠已无意义。
杜锋只是延续着过去忽悠的惯性。
惯性不会支撑太久,所以几杯酒之后,杜锋没有再去谈中英法印的关系,而是面对着被法王一纸调令就调离的杜普莱克斯时,有种说不出的物伤其类、心有戚戚焉的忧虑。
带着这种兔死狐悲的心态,给杜普莱克斯转述了一下刘钰私下里对杜普莱克斯的评价。
“你知道吗?兴国公说你的问题,就是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力量来自何处。”
“这一切,源于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你想当什么人。”
“兴国公说,你拥有一个优秀的乱世嗅觉。这是令人羡慕的天赋。”
“但只是天赋。”
“如果考虑现实,你一直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作为一个印度人来征服印度?还是作为一个法国人来效忠国王。”
“你的力量,源于法国。但你却试图做一个优秀的印度国王。因为你要做的事,就是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政府,否则你设想的收税就不可能做到。”
“然而当你准备做印度人、做印度国王的时候,你就没有力量了,没有力量的人是做不了印度国王的。”
“如果你踢开法兰西,自己不是以法国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印度人、一个印度藩镇将军的身份,能否完成你的宏伟计划呢?”
“你在做法国人和印度人之间,来回摇摆。”
杜普莱克斯略作考虑,便眉头紧蹙。
他和印度各节度使的交往、参与印度节度使之间的纷争,靠的的确是自己这个法国官方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法兰西的力量。
虽然他自诩为“吾若离印度,印度事必糜烂矣”。
但他也不否认,自己正因为有法兰西的力量,才有资格被那些印度王公节度使视作朋友、恩人、或是别的什么。
刘钰说,他有割据天赋,有乱世的灵敏嗅觉。
但这种天赋……其实有这种天赋的人,大顺多得是,只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是谁、也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现在全都老老实实。
这种天赋和乱世的灵敏嗅觉,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兴国公说,你是一个蹩脚的法国将军,因为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法国将军,站在一个法国将军的角度,你的战略眼光很差。”
“兴国公说,你是一个蹩脚的印度节度使藩镇将军,因为如果你作为一个印度人,并且认为自己是印度的一方割据势力,那么你的能力不足——天朝的历史告诉我们,乱世之中,一个能够开创事业的人,只会纵横捭阖是不够的,论临战接敌,也一定得要乱世前三的水准。”
“汉高祖天下第三,唯不能敌淮阴侯楚霸王,而余者如英布等辈闻其亲征肝胆俱裂;唐太宗天下第一,临阵接敌无对;明太祖、本朝太祖太宗皇帝,自不必提。”
“可你,临阵手段一般、练兵野战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你如果把自己看作印度人,能力不足。”
“而你作为法国人,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天朝之所以下南洋,因为自始皇帝始,周边富庶的、气候适宜的、可以耕种的东亚最富庶的土地,已经尽括囊中。南洋相比中原、相比成都、相比江南、相比珠江三角洲,都是差地、烂地。”
“而法国呢?”
“还是那句话,法国想保有印度,必须要有一支能战胜英国的海军。可如果法国有一支可以战胜英国、保持巴黎和本地治里通畅、拿到制海权的海军,法国为什么要来印度呢?”
“英格兰的土地不够肥沃吗?尼德兰的低地不够富庶吗?阿尔萨斯的葡萄不甜吗?”
“你都能战胜英国海军了,法国为什么会选择来印度,而不是去再来一次诺曼征服、不去夺取朝思暮想的低地、不去恢复你们念念不忘的天然边疆?”
“可如果法国的海军无法战胜英国,那么法国又怎么可能稳住印度?”
“荷兰人的海军,打不过我朝的新海军,所以荷兰人的南洋现在在哪呢?”
“故而说,作为一个法国人,你没有战略眼光;作为一个印度人,你能力不够。你只有乱世的敏锐嗅觉,却缺乏乱世英豪必备的用兵如神的天赋。”
“你是个合格的幕僚、参谋长,但却不是个合格的统帅。”
“印度属于法兰西的前提,是英国海军不存在、且天朝在锡兰战败撤回马六甲以东。这两个前提,缺少一个,印度都不会属于法兰西。”
说到这,杜锋微微一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印度的问题,只需要少量的精锐欧洲军队配合当地王公,就可以完成征服。”
“既然是少量的欧洲军队,那么海军就是决定性的力量,因为英国军队也是欧洲部队。陆军,你既可以,他亦可以;而海军,他可以,也能做到让你不可以。你有的他都有、你没有的他也有,你又怎么会赢呢?”
“这种状况,你还想赢,那就需要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印度人、一个想要征服印度的伟大国王。问题是,你脱离了法国的身份,你的能力够吗?”
“但凡你能力够,此时此刻,你都可以把戈登抓起来,说此乱命也,不奉诏。可你很清楚,你能力不够,所以只能苦闷地选择回巴黎。”
“你选择回巴黎,与忠诚无关,只因为你没有能力靠自己不靠法兰西,从本地治里打穿到加尔各答,不是吗?”
第八五二章多歧路,今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