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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户大通商行不远处的那条十字街口,一向是平户明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建在街口的那间茶肆,也一向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处,二楼临海听风,视野极好,是有钱商贾们爱去的地方,这里比起一楼来,少了那些身上带着浓烈鱼腥味的莽夫们,要清净许多。
以往这二楼上,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高朋满座,下楼上楼的客人从没断过,小二们跑上跑下得高声吆喝,以免茶壶汤汁洒到客人身上。
但是临近年关腊月的这一天,却有些不大一样。
一楼依然喧嚣漫天,五湖四海的人据案而坐,饮茶聊天,吃着小点心,但这些人的眼睛,却时不时的朝二楼楼梯口的方向扫去,目光里充满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的诧异。
“聂龙头真的敢公然在二楼上面喝茶?”一个茶客反复的朝那边看了又看,回头悄声向一张桌子上的同伴奇道:“这里离大通商行这么近,他难道不知道李国助恨不得吃他的肉嘛?”
“这就是龙头的气魄了。”同桌一个老者意味深长的道,还有意的咂咂嘴,显示他的高深莫测:“平户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怕了李国助,聂尘还怎么当龙头?”
“可是。”说话的茶客不服气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旦在大通商行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底蕴在,聂尘故意在这边来吃茶,分明是挑衅,李国助能忍?”
“挑衅?这事是李国助先动手的吧。”老者哼了哼:“上个月打了两场,都是李国助的人上人家的门找事,第二次还是李国助亲自下场,连火枪都用了,闹那么大,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被打得灰溜溜退回去。”
“这么说……这回聂尘是要故意来刺激李国助了。”另一个茶客忙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我们赶紧走,免得等下血溅到我们身上。”
“急什么,聂老大亲自过来,这么好的一场戏,不看看就亏了。”
“好戏?枪子打到你身上就不亏了,快走快走!”
楼下的茶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兴奋有人好奇,也有人怕事忙结账走人,而远处街上有更多的人驻足停留,朝这边指指点点。
二楼上,却寂静无比,除了东边靠窗一桌有人之外,所有的桌子都空着,就像被人包场了一样。
殷勤的小二小跑着噔噔噔踩着木楼梯,过来逐一的给桌上的人摆好茶水,讪笑着说了:“客官,慢用、慢用!”一溜烟的就窜下楼去,活像被狗在后头撵着的兔子。
桌上四面,坐了两个人。
“这间茶肆虽然小,却用的上好普洱,是从云南那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在辽东估计很难喝道,沈太爷可以尝尝。”
聂尘笑着说完,伸手揭开茶盏的盖子,端到鼻子底下,用嘴吹散水面上的浮沫,轻轻的抿了一口。
他对面那一个锦袍大汉,应声学样,也吹吹热气腾腾的茶水,照样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
“浓而不郁,清香可人,果然是极品的云南普洱,能在这倭国喝道大明的好茶,真是令人意外啊。”锦袍汉子由衷的感触道,把茶杯放下:“这也是聂龙头的生意做得好啊。”
“茶叶生意利润可观,卖到辽地去也能赚个好价钱,沈太爷可以考虑一下。”聂尘依然笑着,把茶杯捧在手里,用茶水的温度温暖手心。
“这等茶叶在辽地卖不走的。”叫做沈太爷的锦袍大汉却摇摇头,说道:“辽地苦寒,那边的人习惯以烈酒驱寒,饮茶的习惯不多见,只有少数有钱的人才喝得起茶。若是不远万里运茶过去,利润恐怕还不够成本。”
“哦?”聂尘眼神一变,了然道:“原来如此,这就是各地有各地的行情,我不知晓辽地情形,却是露怯了,沈太爷别瞧不起我啊。”
“哪里,聂龙头是谦虚罢了,你在倭国如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我一个小小辽地商人,怎敢瞧不起龙头?”沈太爷笑道,连连摆手:“聂龙头叫我的名字沈世魁便好,沈太爷这个诨名是岛上朋友取的,怎么好在龙头跟前叫起来?”
“沈太爷的名号在辽地如雷贯耳,只要跑辽地的人谁不知晓?”聂尘拍着大腿笑道:“听说沈太爷还是皮岛东江镇总兵毛文龙毛大人的岳父,这太爷的名谓,实至名归的。”
“呵呵。”沈世魁干笑两声,脸上有些尴尬,但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他将自己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儿嫁给毛文龙当妾室,换来自己在皮岛超然的地位,带着浓郁的商贾投机作风,一向被人所不齿,旁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他自己却不以为意,还理所当然的借着这个身份到处发财。
“聂龙头爱叫什么都行,太爷也好,世魁也好,都是个名字,不重要的,重要的还是我们的生意。”
“对,沈太爷不愧是业内老手,简单直接。”聂尘抱着茶杯,连连点头:“太爷从辽地过海而来,舟船劳顿,想做点什么生意?”
“这个……”沈世魁却犹豫了一下,朝窗外看了一眼:“其实我们以前跟倭国这边,一向联系着的,商路一直没断,只有最近一年多,因为原本的路子突然没了,所以我才专程过来一趟,为拜会而来的。”
聂尘专注的听着,不住点头,就是不说话。
沈世魁又瞄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不瞒聂龙头,往年我们辽地的东珠、药材和人参,以及皮毛等特产,都是跟荷兰红毛鬼做的生意,他们每年都会过海来收购,然后运到平户中转,借着这条路子,我们能赚不少钱,可是今年,却没来。”
“被我赶走了。”聂尘点着头,道:“他们不地道,沈太爷以后别跟他们做生意了。他们也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他们的价钱给得高。”沈世魁把身子朝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辽地贫瘠,价钱对我们很重要。”
“荷兰人原本给你们多少价钱,我也给你们多少价钱,你们赚的不会比以前少。”聂尘把茶杯放到桌面上,双手依然抱着它。
“我知道聂龙头眼光很远,心也很大,手头本钱也很多,必然不会让我们吃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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