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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先生的要求,我会向佩德罗总督一一转达。”三刻钟后,结束谈话的平托笑着向聂尘道别:“荷兰人一段时间里不敢再来大明的海岸挑事,今后我们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聂先生是李旦先生的代表,希望我们的合作越来越愉快。”
“那是肯定的。”聂尘送他出去:“平托先生慢走,记得快些把东西和人带回来。”
等平托走后,郑芝龙站到聂尘身边,目送葡萄牙人远去,低声道:“大哥,你不是说以后要和荷兰红毛鬼做生意吗?平托这些葡萄牙红毛鬼跟荷兰鬼是仇人,这怎么处?”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无论是谁,都得按我们的要求办。”聂尘凝神望着平托远去的背影,缓声答道:“我们跟谁做生意,是我们的事,与其他人无关。”
“.…..”郑芝龙钦佩的看了看聂尘,觉得这话足够强硬,然后有点担忧的说道:“怕就怕他们任何一边知道我们在和另一方做生意,发飙愤怒,给我们造成损失。”
“这就是我要在夷州开港的原因。”聂尘深吸一口气:“我们横在这里,不管是出澳门,还是去倭国,都得经过我们的门口,到那个时候,任何红毛鬼都得求我们,抢着跟我们搞好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翻脸呢?”
“话是这么说……”
聂尘把手轻轻挥了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冒险的事情不能干,现在葡萄牙人和我们关系好,谁知道以后呢?荷兰人和我们关系差,不过势力大,迟早会和我们产生纠葛,做大事要目光长远、审时定势。”
转头之间,他又笑起来:“当然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荷兰人还会不甘心的继续来和我们斗几回,非要让他们吃到苦头才会心甘情愿的来找我谈判,沉住气,时间还很长。”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郑芝龙默默品味着这句话,锁着的眉头慢慢舒展,越想心中越敞亮,最后等他抬头时,已然眼眸大亮:“大哥果然是读书人,这么深奥的道理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道理很浅显,你仔细想想,也能想得到。”聂尘向另一个帐篷里走去:“红毛鬼把卖身契签好了,你好好收存,不要弄丢了,我去看看平托送来的东西。”
“大哥最近不回平户了吗?”郑芝龙追问了一句:“澎湖一战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回去和李老爷说一声。”
聂尘脚步停了停,等开口时已迈步往前:“施大喧已经把消息带回去了,我不用急着过去,等到一两个月之后兵部任命的文书下来,我再回去不迟。”
……
大明天启四年十月末,是个很平静的月份。
这一月,四海升平,各地报喜不报忧的折子一片欣欣向荣,汇集到中枢内阁,令天启帝极为高兴:总算没有辽西鞑子的滋事,也没有各处白莲教徒的作乱,今年年底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
于是十一月份的万寿节,成了朝廷的大事,内廷太监不断出入皇城,为天启皇帝继位四年后最为盛大的生日庆典采买物品,做着准备。
此时的北京城,正是风光的时候,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屹立在华北平原上,宛如广袤大地上的一颗明珠,光耀寰宇,城分内外,各占地数十里,规模宏大,巍峨伟岸。
整座城以天上星宿为蓝本,皇城位于紫微方位,是全城中心,尊贵无比。以皇城为轴心,四条大道通往四方,分别对应皇城之外的内城四个主要城门,钟楼和鼓楼分别建在面向南方的中央大道上,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
与此对应,通往内城正阳门、外城永定门的正阳门大街,就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这条街是出皇城往天坛祭祀的必经之路,街道宽敞,比其他街道亮堂许多,街道两侧琳琅满目都是店面,叫卖声络绎不绝,商贾众多,随着买卖兴隆,街面两侧的横街也逐渐热闹起来,从空中望下去,正阳门大街如同一个巨大的“非”字,无数的小街横街向两侧延伸,把这一片勾勒成鼎盛的商业区。
鲜市口、猪市口、煤市口等具有明显行业特征的地名在正阳门大街两侧的横街里应运而生,层不出穷的各种会馆间差其中,勾栏青楼、饭馆酒店更是到处都是,赌坊、骰铺等娱乐场所牌匾高挂,其中,又以廊房胡同最为有名。
说是胡同,其实是一条小街,街道不宽,遍铺青石板,两辆马车就能堵死整条街,所以若有达官显贵的车轿过路,开路的小厮隔得老远就要吆喝,喊出自己家老爷的品级官衔,对面若有车轿过来,心中默默权衡,钱少的让钱多的,权小的让权大的,官小的让官大的,以此类推。
也有个别低调的,不吆喝,派出小厮在前面跑着,遇上有车轿挡路的,就上去递名帖,这类人一般都是极有身份,对方见了名帖,自然就会让开。
十月二十九,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下午五六点的光景,云朵沉沉的压在城墙上,让人感到压抑的不舒服。
但是正阳门大街依旧热闹,人来车往,喧嚣不止。
一辆漆得铮亮的黑色马车沿着大道踏踏而来,拉车的两匹马步履矫健,油膘体壮,鬃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食用上好饲料的健马,驾驭他的人必定是大户人家的人。
如果看仔细一点,就能发现,在马儿的屁股上,靠近尾巴的地方,有烙铁烧过的痕迹,痕迹有些淡了,但一个隐隐约约的“御”字还是能分辨出来。
这个字,一下子就将马和车子,以及车上人的身份,拔高了无数倍。
有两个穿着褐衣、头戴小帽的人小跑在车子前方,这两人衣着体面,面相却尖嘴猴腮,跑动时两眼不由自主的朝两边看,目光猥琐而犀利,一看就不大正经,只听他俩一面跑,一面不时的推揉挡路的行人商贩,呵斥有声。
有的人被他们推动,勃然而怒,但一旦转身看清两人的穿着和有意无意在腰间晃荡的木牌后,立刻脸色大变,惶恐的退避三舍,不敢招惹,后面的黑漆马车轻驰而过,毫无阻碍。
黑漆马车在大道上走了一段,拐入一条横街,在横街上穿了半条街,就转进了廊房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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