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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妇女吓得“啊”的一声,把衣服往炕上一扔,颤抖着退到一边去了。
史老太太(梁晓乐):“给我穿上。小七儿,小八儿,你们两个给我穿上。”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老太太不认人已经十多天了,怎么忽然喊出她儿子的小名儿来了?!
只见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和一个略微比他小些的男子凑了过来:“娘,你抬起胳膊,我们给你穿上。”
二人同时说。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史老太太抬起手臂,把上衣反着给她套在胳膊上,象征一下也就行了。
梁晓乐哪里肯依?!她要的是真真实实的穿起衣服。于是便传音柳甲柳叶:
【“把她扶起来,然后依次伸胳膊。”】
史老太太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随之伸出左胳膊。
梁晓乐看到,史老太太的两个胳膊肘上,都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褥疮,周围露着红红的肉丝,中间有一片白色,好像是骨头。
屋里的人们吓得头皮发麻,胆小的“啊”出了声,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史七(就是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虽然害怕,但也不敢怠慢,忙将老太太的上衣凑过去,穿在那条胳臂上。
史老太太放下这条胳膊,又将另一条伸了出来。
史七往前趴趴身子,又将另一条胳膊也穿上。好在史老太太已是骨瘦如柴,衣服显得宽大,还比较好穿。
史老太太(梁晓乐):“给我系上扣子。”
史七很听话地系上了扣子。
史老太太(梁晓乐):“再穿裤子。”
穿一件是穿,穿两件也是穿。人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史七很“听话”地给老太太穿上了裤子。
在提裤子的一瞬间,“气泡”中的梁晓乐,还有满屋子里的人们,都看到了史老太太的胯骨处烂了一个大洞,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屁股上也没有一块完整的肉皮。
史老太太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梁晓乐意识到自己忽疏了什么。但事情已过,也只好作罢。
史老太太(梁晓乐):“把鞋给我拿过来,小七儿、小八儿,给我穿上,我要下地。”
“鞋?哪里她还有鞋呀?”那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都四、五年了,碜脏不拉的,谁还给她放着这个?!早扔……哦,早没了!”
史老太太(梁晓乐):“那就穿你的。”
“你个……这……这……”中年妇女想发作,当着这么多人,又是在老太太快咽气儿的时候,还是忍住了。不过心里难受,便由怒转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原来,这个中年妇女就是史老太太的大儿媳妇,也是对待史老太太最刻薄的主儿。梁晓乐歪打正着要穿她的鞋,她则看成了老太太临死对她的报复,心里不由的又恨又怕。
按照农村风俗,老人死时,身上是不能有晚辈儿人们的物件的。仔细的人家,哪怕老人衣服上有块从孩子衣服上剪下来的补丁,都要拆下来。说是如果带了走(穿着咽气就算带走了),这个晚辈儿(尤其是小孩子)会不吉利,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而短寿。
现在史老太太要穿她的鞋——鞋,又叫鞋子,孩子的谐音——真要让她(史老太太)穿了走,岂不是把她(大儿媳)也给带走了?!这可是倒大运、触霉头的事。想想平日里对婆婆的狠毒,婆婆临死时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在情理之中。千斤生铁铸成一个大错,想挽回已经没有可能了!所以这个大儿媳会哭,而且还是痛彻心扉的真哭!
人群中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妇女说:“把她的送老鞋给她穿上行了。鞋不比衣裳,看不出来。”
一句话提醒了史七,忙拿起放在寿衣脚头上的送老鞋,对史老太太说:“娘,你过去的鞋暂时找不到,给你穿这双行吗?新的!”
史老太太(梁晓乐):“哼,凑合着吧。反正我不穿,你们也没人要。”
史七闻听,仿佛得到大赦似的,急忙给老太太穿在了脚上。
【“架着她往外走,还是要让她的嘴唇动。”梁晓乐吩咐柳甲柳叶。】
史老太太一穿上鞋,“出溜”下了炕。不拄拐,不用人扶,大步流星地走起来。
史老太太(梁晓乐):“我到外面走走去,你们谁也别跟着。”
“娘,外面有风,别感冒了,还是在屋里走动走动吧。”史七、史八阻挡道。老娘在倒气的时候忽然起来走动,已经是稀奇中的稀奇事了,再到外面去,那深陷的眼窝,高凸的颧骨,以及蜡黄泛白的脸色,怎么看也是一副死人相。吓着外面的老人孩子,也是自己家里的过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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