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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同乡。当初我们在一起揽工做活,他是抬石头的,我是背石头的。是我一块饼掰两半的好同伴!”
几个军官赶紧朝田小五微笑点头。他们都认识田小五,知道这是夏天里才贬来的卫军——他和人在战后争功,被人寻了过错踢到边军里的。不过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个小兵竟然和他们的新上司是熟人,而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还不浅……
田小五瞪大眼睛,瞧着商成身上被泥浆子污得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青色棉袍,半晌才咽着唾沫问道:“和尚大哥,你,你……”一个“你”字在他嘴里转了转了,却再也接不下去。他实在不能相信,当初和他一起背石头扛木梁吃菜团睡露天的商和尚,如今已经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连上寨指挥这样大的军官,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不敢随便说笑。
商成知道他想问什么,就笑道:“四月里打突竭茨,我运气好,一气砍了三个什么小撒目大撒目的,就换了这身衣服。”
他说得轻描淡写,周围的一圈军官齐齐抽了口凉气。他们早就听钱老三说起过新来的年青上司的故事,什么屹县屠虎渠州剿匪,什么打广平驿时单人破阵,守南关大营时五进五出血战不退……可这些故事实在是太过离奇,所有人都只当是听演义唱书,如今听商成亲口说出来,才知道先前钱老三讲述的故事还是太粗糙简单了——这家伙竟然提都没提突竭茨撒目的事情!如今全燕山上下,谁不知道三块撒目金牌是夏季反击战里卫军最耀眼的战利品?卫军都恨不能把一场战斗里阵斩突竭茨三个大头目的战果编成歌来唱了!
钱老三也恨恨地盯着包坎——枉咱们俩一起喝那么多回酒,你怎么从来就没提这桩事?
包坎只能朝钱老三咧咧嘴。这不能怪他,是钱老三自己不问……
商成放开田小五,问道:“你怎么来边军了?”
田小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夏天里在端州城下立了功劳,可功劳却被哨长红口白牙地指给了别人,他气愤不过找哨长理论,争执中踢了昧良心的哨长两脚……结果功劳没争回来不说,自己也被寻了个“军械维护不善”的岔子踢了卫军。
商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往日的同伴。他垂下眼帘叹口气,拍着田小五的肩膀说:“没事,在边军里好好干,一样能寻个出头的日子。”
田小五苦着脸笑笑。边军里出头太难了,何况还是几十年没仗可打的西马直边军;如今连土匪马贼都不敢来西马直做祸事,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立功的机会?惟有机会就是明后年和突竭茨的战事,可他现在是边兵,上战场也只能是护送粮草的小卒子,想立功图个出身,几乎是影都没有的事情啊。除非和尚大哥能帮忙……
但是商成已经握住他的手,说:“你先忙,回头有时间了来找我说话。平常有什么困难和难处,也可以和我说说。”
田小五笑一下,行个军礼,拎着木盆退下去。他和商成在一起做过工,也算了解和尚这个人,他知道,假如自己私人有什么难处的话,和尚肯定二话不说就帮忙,但是想要让和尚徇私情的话……听商成的话就知道了,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几个军官还没转过神,商成已经指着那几个水缸问道:“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上寨指挥赶紧说道:“是接雨水的。我们这里缺水缺得厉害,尤其是每年开春之后,三五个月不下雨也是常事,只能靠着老天爷撒的雨水过活。天长日久的,人们都养成了习惯,即便是不缺水的时候,也总要把水攒齐起来……”他咂下嘴,舔着干涩的嘴唇道,“一般人洗脸洗手的水,都不敢乱倒,还要拿去洗衣服喂牲口……”
商成瞥了一眼自己刚刚倒在地上的剩水,思忖着问道:“寨子里没水井?”
“有。”上寨指挥说道。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前头说过的话商成都没听到,赶紧再做一遍解释,“有两口井。都是十五丈的深井。大井已经枯了,小井也是半年有水半年没水。就是有井水也不顶事,打上来都是黄泥汤子,镇了再镇人也不能喝,只能拿去饮马。这都十几二十年了,寨子里就靠老天爷赏的雨水过活了……”
商成唆着嘴唇望着周围的营房,又看看个个面有忧色的军官,在檐下来回踱了几步,立定脚步说:“我听说,端州城里有个打井的好师傅,等我回去就派人把他接过来,让他专门给你们打几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