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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院子里正有两对男女扭打在一起,拳来脚往抓耳扭耳扯头发再带着几声喘息几声尖叫,四个人都是面青眼肿衣衫不整。夏天里人们的穿着本来就少,这一撕打起来,两个男人还好一些,不过是露过脊梁敞个胸膛,可两个婆娘却都露了肉,却又顾不得丢脸遮羞丑,只管和对手抓扯。院子里锅碗瓢盆摔了一地,一摊青不青黄不黄的菜汤里还滚着几个黑黢黢的麦饼,一个几岁的娃娃手里抓着半块饼,坐在菜汤泡过的泥地里,咧着嘴死命地干嚎。
“咋回事?咋回事?”骑在骡背上的家伙看得眉飞色舞,嘴里一边啧啧赞叹,一边还在找人打问事情的由来。陡然一声喝彩“打得好!扯她内裳!扯!”,倒把站他旁边看热闹的商成吓了一大跳。
商成不满地瞪了那家伙一眼,眼角却瞥见田小五端着个粗陶海碗也挤在人群里,手里抓着两块金黄色的新麦饼,一面吃喝得唏哩哗啦,一面踮了脚看得眉花眼笑,还支棱着腮帮子跟着喊好。
商成挤过去,在田小五肩膀上拍了一下,使了个眼色就拨开人群朝外走。
“等等,等等!等我看完!”
商成走出两步才发现田小五根本就没挪动地方,只好又转回来扯扯他褂子:“你先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田小五这才看清楚是商成找他。他巴咂着嘴,死盯着两个敞胸露怀的婆娘看了两眼,吁一口气,很不耐烦地跟着商成走到人少的地方,一面把块饼子塞给商成,一面翻着眼睛望着他,
商成接了饼子,说:“县城刘记货栈在招人手,十来天的短工,工钱五百,还有花红,你去不去?”顿一顿,又补充道,“是送货去渠州,走完这趟,兴许还有两三趟……”
等他说完,还在踮起脚朝院子里望的田小五才转过头问:“谁告诉你刘记货栈招人的?”
“高小三特意捎回来的话。”
“他是就喊你去,还是让你再引几个人过去?”
“他原本是想喊我和柱子叔。柱子叔在给官上办差事,你可以顶他那个缺。反正你也赶过驮马,知道怎么伺候牲口……”
“那我不去。再缺人手高小三也不会招揽我。”田小五截断他的话说道。看商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解释说,“我家和高家祖辈上就结了仇怨,多少年都没说过话了……我不能去高家门下仰吃食!”
商成没想到田家和高家竟然还有这层关系,一时找不出话来说。他知道,这些庄户们之间的冤仇怨恨有时会牵扯连绵几十年好几代人,即便两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里,也是一辈子抵死不相往来。既然田小五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他也不能劝什么,只好说:“那……我就回去了。”走两步又觉得这事做得没头没尾的似乎不太好,就站住脚说,“我吃过晌午就准备去县城,要是能遇见十七叔,我就让他去卫军那里探探风,看你的事能不能有眉目。”
田小五却叫住他,直撅撅硬邦邦地说道:“不用麻烦十七叔了。”
“哦。”商成抿抿嘴唇睃了田小五一眼。看来自己这趟是好心做错事了,不单没能给田小五帮上忙,还因为高小三的关系让田小五和自己起了隔阂……
看他脸色不痛快,田小五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岔了,急忙陪着笑脸说:“商家大哥想左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回来就听人说,燕州城里已经立起了招兵旗。我都和人说好了,这两天就结伴去燕州……”
“燕州在招兵?真的假的?可别是谣言让你空跑一趟。”商成疑惑地问道。燕州是燕山卫卫治,和屹县隔着三百多里地,要是消息不可靠,空跑一趟倒无所谓,关键是来回路途上十多天的耗费……
“有人已经先去了,就是他们捎信回来说消息可靠我们才打算动身的。”田小五说着觑了觑商成的脸色不象刚才那么冷峻,就又笑着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看商成沉吟着缓缓摇头,就劝道,“商家大哥,不是我说你,凭你的身量力气,进了兵营就能当上排头兵,熬一两年下来说不定就能进个伍长什长,何苦一天到晚守在这霍家堡?能有什么出息?吃苦受累挣几个钱还不够塞牙缝当兵多好!啥事都不操心,每天有吃有喝还有钱,运气来了说不定晋个一官半职就可以回来光宗耀祖……”
他说得天花乱坠,商成却只是摇头。吃粮当兵是条出路,可他眼下还没到奔这条路的地步;即便他走投无路要去当兵,也得先和霍士其商量,要把诸般要紧事都拿出一个章程说法来才能去,不然他“丢失了度牒的和尚”的事情一旦曝光,被牵扯进来吃官司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看来他想邀田小五一道去货栈帮工的事就只能到此为止。
事情没个结果,他也有些心灰意懒,两家人打架的热闹他也没心思看,就寻了路回了柳家。吃罢晌午,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把衣服和两双月儿大丫给他做的麻鞋一起塞进褡裢里,怀里揣着十几文铜钱,就顶着火辣辣的晌后骄阳朝县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