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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寇炽及其亲信的压制和约束,留驻州城的众士卒顿时松散了许多。再加上离郡入州,前途未卜,一些或真或假的流言也渐渐散布开来。有说襄城郡已被豫州军攻克的,有说刺史率府户军北上迎击尔朱氏的,有说上谷寇氏意图效仿元崇礼、趁机将刺史驱逐出州的……不过,对于最后一种说法,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们都随周惠及府户军赴援过豫州,见识过府户军的严整军容和高昂士气,还曾经被王建手下的五百府户军蹂躏过几回,对那支军队有着很深的敬畏。
那可是在傩祭中击败过羽林军,曾经一夜奔袭百里入京师护驾,并且逼退尔朱部落精骑的常备精锐啊!军中幢主甚至队主一级的低阶将领,都领有朝廷的从七品官阶,级别比一般的郡丞、郡尉还高,他们地方郡兵和寇氏的家族部曲,如何能够抗衡这样的军队?
想到大错已经铸成,迟早要面对府户军的反攻,许多士卒都非常丧气,深感前景一片灰暗,能够聊以自*者,不过“上命难违”、“法不责众”八字而已。极少数有些眼光的人,则开始考虑如何将功补过的事,例如由王建破格拔擢、又当面顶撞过寇炽的罗威。
罗威字广武,蜀汉巴东太守襄阳罗宪后嗣,先代迁居襄城郡,至今已有数代之久。他的父亲罗岳本为郡中驿丞,五年前六镇起事那会,“二荆、西郢群蛮皆反,断三鸦路,杀都督”,一路向北寇掠至襄城郡(资治通鉴),罗岳也不幸死于蛮人手中。此后罗威便矢志习武,从军征蛮为父亲报仇,并且以军功重振家声。四五年下来,虽然一直没能如愿,但却在郡中结交了不少浪荡子,也挣下了好一番名头。
如今见到寇炽悍然突入州府,却已无法掌握整支郡兵,不得不把半数士卒留在州城里面。罗威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建立军功的大好机会来了。
全城之中,士卒合计四幢一千余人,属于他麾下的就有四分之一,只要他能够暂时控制事态,把州城交还给刺史,并且带着这千余人归顺府户军,那该是一份多大的功劳?他现在已经是幢主,再进一两步的话,便是军主或军副,获得独领一军的资格。等到寇炽事败之后,如果依旧是王建王都督主政襄城,那么自己作为他一手拔擢的本地将领,出任郡尉之职也并非奢望吧?
打定了主意,罗威很快行动起来。他找到其余三名幢主,很仗义的担下了今晚的执勤任务,然后他派出自己的表弟王三泰,兼程前往汝南寻找府户军。
临行之前,他仔细的叮嘱表弟:“三泰,你沿着郡道走,要尽快赶到汝南,最好在日落前到达府户军营地,然后寻王都督说话。若是见不到王都督,找李军副和两位幢主也行,消息也能通到王都督耳中……总之,表兄我的前途,就完全靠你这一趟跑腿了。事成之后,自然有你小子的好处。”
“表兄说哪里话来?包管把消息带到便是,”王三泰大包大揽的应着,却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情,“只不过,府户军一定会趁夜来夺州城吗?”
“那是当然的了!罗威信心十足的回答,“除非周使君要放弃广州,放弃咱们襄城郡!”
……,……
州城以南三十里的鲁阳关,又是另外的一番情形。近千名襄城郡士卒猬集在关外,将关城的北面围得严严实实。然而,寇炽并未立即发动进攻,他的幕僚告诉他,现在军心颇不安稳,承受不起强攻关城的伤亡。
有鉴于此,寇炽仅仅只令众士卒陈兵列阵,摇旗呐喊,对关城保持着强大的威压。这样一副做派,让守关的土豪梁宇梁广益、公主家令申屠纥逻颇为纳闷,倒是荆州来的使者杜冠龙看出了一些端倪:“我听说,寇氏乃此州第一大族,肯定有不少亲信在州府中。这姓寇的郡相,估计是在给这关城施加压力,等待城内自己乱起来,有人主动帮他打开城门吧!”
“这就好,这样就好!”梁宇咧嘴一笑,“我手下这帮儿郎没见过大世面,人数也比敌军少很多;还有这鲁阳关,原本是防南不防北,北面关墙的防御并不怎么样。要是敌军真的豁出命来攻城,我倒没把握抵挡得住哩!”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久则生变,保不准会有人生出异心来,”杜冠龙叹了口气,“咱们荆州州城坚固吧?去年梁朝大将曹义宗围了两三个月,都没有能够落城,可是前不久却轻易的陷落于南阳太守赵脩延手中。其中的缘故,就是有出自南阳赵氏的州中佐官为内应,一面鼓动大行台出城狩猎,一面向赵脩延通报消息,还帮着打开了城门。”
“我这就带人去关城中巡视!”申屠纥逻提起手边的大铁棍,口中冷哼一声,“若发现有人心怀不轨,想陷我家主母于危难之中,我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事后大不了自领家法处置便是了!”
“申屠兄不可如此!”杜冠龙连忙阻止道,“州中佐官,要么是本州大族子弟,要么是征辟来的声望隆重之人。你家使君把他们和自己家眷一起保护起来,是要收拢州中人心的。若你擅杀的话,必定会引起极大的风波,到时你家使君还如何治理这广州?”
“……杜兄这话也有道理,”申屠纥逻郁闷的点了点头,手中大铁棍往地上一拄,地上的大块墙砖应手而碎。
杜冠龙顿时大愕,没想到这出身奴仆的正九品公主家令,居然是这般的生猛!他手中那根大铁棍,估计得有六七十斤吧?像他这样的猛人,乃是天生的厮杀汉,怎么干着“通内外之职,典主家之事”的管家活儿?
他回头看了看关城下,众士卒依然在摇旗呐喊着,可战意并不如何高昂,气势也比先前低落了许多。见此情形,杜冠龙忽然生出一个主意,于是向申屠纥逻拱了拱手:“申屠兄,我有一法,或许能够缓解眼下的困境。只是不知申屠兄敢不敢冒风险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