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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岳峰不懂石嘉信为什么会一下子跳到季棠棠的妈妈,下意识回了句:“她妈妈早就出事了啊。”
一问一答,石嘉信登时就糊涂了,要知道,在敦煌遇到石嘉信的时候,季棠棠很是故弄玄虚的耍了他一把,摆出一副双亲健在少来惹我的姿态,所以石嘉信一直以为盛清屏是在世的,如今岳峰居然答“早就”,这从何早起啊?
石嘉信解释给岳峰听:“一般的怨气,根本是撞不响路铃的,就算撞响了,也绝不可能把人给震聋了。这次撞铃的怨气能把盛夏伤成这样,得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她是盛夏的至亲之人;第二,她和路铃同样有感应。符合这两条的,只可能是盛清屏。所以我才问,是不是她妈妈出事了。”
岳峰大致明白:“但是盛清屏四年前就死了,要撞铃的话早就撞了,用不着等到现在吧?”
这个问题,石嘉信也说不清楚,岳峰也就不纠结这个,单刀直入的问他:“那她现在这样,治得好吗?”
石嘉信点头:“一般的医院,肯定是治不好的。她觉得吵、听不见、神智不清,是因为路铃的杂音还在困扰着她,虽然我们都听不见,但那不代表那声音已经离开或者不起作用了。盛家一共有九种铃,八万大山的溶洞里,有九铃音阵,人坐在音阵的音‘眼’位置,九铃齐响,用九种混音祛除杂音,就会没事了。”
困扰自己这么多天的问题,石嘉信说来轻描淡写,想必盛家人或者石家人眼里,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到广西来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岳峰喜出望外:“那你能帮忙联系一下盛家吗,我要送棠棠去你们那个什么……音阵。”
石嘉信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了。
刚见到他时,他一副不死不活不闻不问的神气,后来,完全是因为季棠棠的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反常的和岳峰说了这么多话,现在岳峰一提“联系盛家”,似乎又把他拖回到现实里了,那股晦暗的绝望的神气又笼回他的脸上去了。
他看了看岳峰,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岳峰心里咯噔一声,他摸摸季棠棠的脑袋,示意她自己坐正,然后站起来问石嘉信:“能帮忙联系一下吗?”
石嘉信不看他,反而慢慢蹲下身子,愣愣去看季棠棠的脸,过了会伸手出去摸她的脸,岳峰眉头皱起来,想拦他时,季棠棠动作比他是快多了,一巴掌就把石嘉信的手给拍下去了。
这巴掌用的力气不小,石嘉信的手背都红了。
他缩回手,朝着季棠棠笑了笑,腿上忽然没了力气,直接瘫坐在地上了,后背倚着翻了的茶几仰头看岳峰,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她现在不是挺好吗,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至少你想看到她,就能看到她。你为什么要把她送回盛家呢?你为什么同意她们把她带走呢?你把她带走吧,离盛家越远越好,你没有看到思思现在的样子,看到了你就会后悔带她来了,送进去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再也见不到了,我情愿思思像她这样,也不想思思留在盛家……”
他越说越乱,有时候说季棠棠,有时候又说尤思,说到后来呜呜的哭起来,两只手深深插进头发里,狠狠往外揪,呜咽的声音跟受伤的兽似的,忽然又抬起头,眼神恍惚的很,嘴里嗬嗬的,像是发狂的迹象了。
岳峰心说糟糕,见连叫他几声他都没反应,索性左右开工扇了他两个耳刮子,打完之后,石嘉信清醒点了,看着岳峰说了句:“再打重点都行,索性捅两刀吧,身上疼了,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岳峰叹气,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出两人是崩了,还挺幸灾乐祸的,但现在看到石嘉信这副模样,心里头又怪不是滋味的,想了想问他:“尤思是不是被盛家人带走了?不让你见对吗?那你倒是想办法救她啊,你在这里寻死顶个屁用啊?”
这一句似乎是戳到石嘉信的痛处了,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声音沙哑而打颤:“我救不了了,谁都救不了了,我害了思思了,我把思思害死了……”
说着说着声音又哽了,十根手指的指甲深深抠进头皮里,然后死死往下抓,按说男人的手指甲没那么利的,但下了死力,也从额头上带出十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来,季棠棠看的又害怕又恶心,眼圈红红地一直往沙发里缩,岳峰赶紧过来搂住她,把她脑袋摁进怀里不让她看。
石嘉信已经痛苦到这个程度了,岳峰也不好再去提尤思刺激他:“就当帮个忙行吗?我不能让棠棠一直这样下去,我真的得去趟盛家。”
石嘉信低着头看十个指甲缝里的血肉,顿了顿抬头一笑,他脸上翻着皮肉的地方渗血,笑的又诡异,岳峰后背直发凉,下意识把季棠棠脑袋又往怀里摁了摁,生怕她看到了又害怕。
石嘉信说:“你想清楚了岳峰,你以为她是盛家的人,盛家就把她当亲人一样看了?盛家秦家都是狼,一个胡狼一个豺狼,都是吃人肉的,有什么区别?你们帮过我,我也希望能报答你们,我能做的就是提醒你,别带她去盛家,你别做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说着说着,他又恍惚起来,眼前渐渐模糊,下眼皮上一片温热,低声说了句:“我要是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我死都不会带思思回广西的……”
岳峰让石嘉信这么一说,心里头也一团乱麻一样,想了想说了句:“但是棠棠现在这样……”
石嘉信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满脸,他也不去擦,直直看岳峰:“那至少她现在快乐吧,她回到盛家,治好了,正常了,但是再也出不来了,痛苦的过下半辈子,你忍心吗,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你有资格帮他做这个决定吗?”
“你想好了岳峰。在敦煌,我欠盛夏一个人情,答应了要还的。你真决定了,我会帮你联系的。但是你想好了,你想好了再答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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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倚着窗台坐着,石嘉信住的地方是三楼,视野不算好,加上时间很晚了,望出去连灯火都不见几盏,石嘉信佝偻着背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棠棠倚着冰箱站着,偶尔伸手去拨弄维尼熊形状的冰箱贴,过了会打了个呵欠,再过了会过来拉岳峰的手,那意思是她困了,她要睡觉了。
岳峰把她拉过来,帮她把头发拂到耳后,低头在她眼睑上亲了亲,他心里特别矛盾,有的时候,一个决定不只是念头一转那么简单,那是一条路,长到要走到人生尽头,不能退也不能改,错了就是错了,走一步祭奠一步,每一步都是烧纸钱的味道。
石嘉信说的没错,万一他负不起这个责任呢?万一他帮她选错了呢?
岳峰掏出钱包,从里头拿出个一元硬币,季棠棠把钱包抢过去,指着透明塑胶膜后面的小黄花笑,岳峰把硬币竖给她看:“棠棠,咱们都决定不了,让老天选吧。抛出来是花呢我就带你走,找个别人找不着的地方开开心心过日子,是字呢咱们就去八万大山,一切都是命,不后悔也不埋怨,行不行?”
说完了指尖一弹,硬币打着旋儿飞向半空,在昏暗的灯光下,边缘处闪着缤纷银光,季棠棠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硬币落下时,岳峰右手伸出,一把把硬币拍落在左手的手背上。
季棠棠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掰岳峰的手,灯光下,岳峰看的清楚,是花向上。
一时怔住,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过了会他把硬币递给季棠棠,示意她也玩一次,一人一次才公平。
季棠棠学着他的样子抛硬币,啪的伸手接住,岳峰把她的手拿开了去看,还是花。
或者,这就是天意。
石嘉信应该也听到两人的动静了,回头询问似的看他,岳峰说:“棠棠困了,我先带她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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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信家里备着一次性的牙刷,季棠棠自己洗漱完了出来,岳峰已经帮她把床理好了,躺好之后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会,石嘉信家的枕头偏低,季棠棠动来动去的不舒服,最后把岳峰的胳膊拽过来枕着,岳峰一直等她睡着了,才把胳膊轻轻抽出来,又看了她一会,才带上门出去找石嘉信。
石嘉信问他:“决定了?”
“决定了。”
“怎么说?”
“进八万大山。”
石嘉信哦了一声,顿了顿笑笑:“看来抛了两次都是字了,天意,我帮你拨电话吧。”
岳峰有点意外:“这么晚拨电话,没关系吗?”
石嘉信淡淡的:“这么晚才显得事情重要事态紧急啊,你可能不觉得,但对盛家来说,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流落在外头的人认祖归宗了。不管多晚,接电话的都会把盛锦如给叫起来的。”
“你知道盛锦如吗?那是盛清屏的妈妈,盛夏的外婆。”
岳峰没再说话,石嘉信拨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刚刚做出的决定。
——“怎么说?”
——“进八万大山。”
什么时候改主意的,他也说不清,或许早在抛硬币之前,他已经有决定了,任何一个试图把决定交给老天的人,其实心里都早有方向,抛中了正中下怀,抛不中时才最显真实心意:我管你正面反面,老子的命运,不能交给你一枚破铁决定。
他想的明白,盛家是最后一条路,棠棠不能一辈子痴傻,现在有他管她,万一他出了事呢?他已经得罪秦守业了,对比得到季棠棠,秦守业估计现在最想弄死的人是他,他一走,季棠棠托付给谁?洁瑜?毛哥?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能管她一阵子,会管她一辈子吗?
秦家盛家都是狼,前路狼后路也狼,那试试这只狼吧,或许虽然同样吃人,但能吐两根骨头。
世上如果真有老天,请老天看的明白,这决定是他做的,有什么后果,让他来担。
石嘉信一直压低声音说话,似乎谈了很长时间了,岳峰一时失神,也没有听真切,直到石嘉信忽然急了,声音一下子大起来。
“你就看在屏姨的份上,你知不知道,屏姨已经死了,四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