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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否则邓远之根本就不会有入昆仑门墙的机会……
否则明知闻人无罪是个离山叛门无数次的王八犊子,他人生中就不会有受昆仑庇护的这一过程……
“有教无类”,这理想如斯崇高,又如此沉重。
就如同五代墓葬出世以前,邢铭几百年里曾经思考过的那样,六代昆仑创派三千年,五代的传承者依然不曾出现。
会不会……六代从本质上就是不被五代的继承人们认可的?
如果五代守墓人里没有偶然混入了一个尚且稚嫩的杨夕,是不是,六代昆仑永远也得不到前任的认可。千百万年之后,“有教无类”只是“道泽苍生”的五代与真正的六代之间,一个流星般闪现的伪昆仑。
邢铭脑海里一遍遍沉甸甸响着杨夕刚才的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号称算无遗策的昆仑邢首座,思索这个问题百年,一样的不知道。
地面上,万箭齐发。
数不清的天羽长箭,拖着令人目眩的流光,如同铺遍大地,遮被天空的彩色飞蝗。
密密麻麻的扑上去,一瞬间几乎彻底覆盖了杨夕瘦小的身影。
邢铭在高空的猎猎狂风中抬起手:“战部,剑气——”
一半的战部弟子沉默的举起剑。
另外一半的战部弟子惊恐高呼:“首座!”
沉默的是昆仑的道,护短的是奉道的人。
邢铭没有发出第二声命令,去统一战部弟子们的行动,也没有回应那些以为自己只是来遛弯看戏打酱油的惊呼。
邢铭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放!”
千百剑气,拖着各色的灵光,从空中直奔杨夕。
杨夕在地面上站起来,一瞬间千万道彩光箭雨透体而过。
她张开双手,并不觉得痛。
也或者是痛得习惯了,也或者木化的肢体失去了知觉。
体内早已失控的精道力量横冲直撞,双脚以下几乎跟所踏的战车长在了一起。褐色的树皮覆盖了整个两条腿,背后脊椎凹凸蠕动着冲出道道根须,向下延伸冲破木板扎进泥土里,支撑住了杨夕在万箭穿心时不倒。
遁入旁门的精道之力,迫切的汲取力量修补它破败不堪的宿主。
随着战车“哐啷”一声碎裂,杨夕整个人被她木化的肢体擎住,两脚下肉眼可见的灰白色圆圈蔓延开去。所过之处,草木成灰,灵宝失色,活生生的云家士兵连一眨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具干枯的皮包骨。
那不是一种攻击的力量。
那是失控的精道之力,从地下疯狂的汲取着一切营养与灵气,不知节制的疯长。
云氏族人的惊呼声终于响起来:“飞起来,快飞起来!不要站在地上!那女匪入邪了……”
然而紧接着一声惨叫,那惊呼的第一个人,便像一个偶人般从空中落下来,没了声息。
地面上,一地失了灵性的云氏羽箭插满了地面和破碎的战车,那密集的程度足以令任一个视觉正常的人心生恐惧。
正中的杨夕,不,那里已经没有杨夕了,是一个从脚下木化到腰间,整个背部和两手都覆盖着干燥树皮的,只有头脸胸膛还勉强有点人样的树。
灵丝从她已经化成枝干树杈的手指间飞射\\出来,精准的捕捉到她事先已经在心里算计了不知多少遍,反复确认并删改过的云氏战将名单。
属于三百多位守墓人的神识顺着灵丝狂涌过去,把那名单上不可一世的战将们的意识押回识海,这一次他们甚至无需战胜识海里的神识。
只要这些目标失去了暂时对肉身的控制,落了地,就会被失控的精道之力,吸得渣都不剩。
一个冷静果决的,不在杨夕名单上的云家女爵,半飞于空中,高声而冷冷的下命令:“火箭!天羽箭阵!”
士兵们飞起空中,纷纷反应过来,张弓搭箭。
而杨夕,已经半点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她要杀的人已经杀完了,麻木的迟钝渐渐袭上脑海,如果这就是她短暂人生的终结,杨夕想,她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灿亮的黑眸抬起来,明明看不分明,却奇异的精准。钩子一般准确的勾住了空中默然的邢铭。
邢铭一怔。
地面上杨夕说不出半句话来,然而那双执念深重的眼睛,却令邢铭看懂了。
“师叔,我不要死在云家人的手上,他们脏。”
昆仑有其道,然则每一个奉道之人自有其心。
邢铭遵从了昆仑首座的职责,下令弟子们以剑气射杀杨夕,却暗藏了自己的本心,没有启用旱魃的神识之力阻止杨夕最后的疯狂。
那双漆黑眼睛里射\\出的执念,刺中了邢铭,眼前的杨夕与南海战场上的云想游莫名的重合了。
尽管这两个年轻人,从性别到性格,从出身到行事,几乎找不到一丁点的相像。
可邢铭在那一瞬间还是觉得那久已不再鼓动的肺脏,仿佛又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无法呼吸”。
他心疼。
心疼得要命……
尽管他的心脏都还因为上一次的鬼道失控,封闭在芥子石里,不敢拿出来用。
可他空荡荡的胸腔里,针扎一样的疼。
下一刻,战部弟子们看见始终沉默的邢首座,忽然抬手拔出了剑,斑斑残剑上,骤然发出一道剑气。
黑白两色的剑气混沌交缠着直奔地面上,杨夕尚且暴露在树皮之外的细瘦脖子,在云家的火箭落下之前,后发先至,一剑切开了脆弱的喉管。
那一剑切得很重,杨夕整个脖颈的前半边都被切断,头颅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似的,向后一弹,笑着仰了过去。
脖颈间喷溅出一道稀薄的血雾,朝阳终于利落的跳出了云层,从战部众人的角度看过去,那血雾的里头竟然有彩虹。
天羽云氏的火箭这才轰然落下来,遍插杨夕的全身,火焰“呼啦”一声燃起。
烈火熊熊,在方面百丈无一活物的灰色地皮上,染成了一根跳动的火炬。
连同杨夕带着彩虹,全都烧尽了。
天空中,张子才怔怔看着邢铭的侧影:“首座……你在哭吗?”
邢铭转过头来,双眼从眼瞳到眼白,具都殷红如血,然则面容冷峻并无水痕。
“去整军吧,准备接手云氏的城池。”
张子才恍然回神。
这才想起僵尸这玩意,是不具备流眼泪这个功能的,果然是自己想多。自己是脑抽才会单从一个背影,就觉得这根昆仑定海针在哭。
单手握剑,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