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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官家……官家故意的……”
村民们简单的头脑,并没有听懂老汉的话。
修士中多少个七窍玲珑的心肠,却倏忽间就懂了。
什么地方能种什么,他们未必都知道。可既然杨夕晓得,那必然是大行王朝的人很多晓得。
可是南疆十四州的人偏偏就不知道。
一海之隔,是凡人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是凡人的老百姓不晓得,南疆十四州的官府里也不晓得么?就算官府不晓得,难道朝廷也不晓得?
如果朝廷晓得,官府也晓得,却偏偏没有人告诉这些穷苦的百姓……
这样想下去,就难免很阴谋了。
如果这些百姓,靠种地就能活下去,谁还肯去扒那危险的盐矿呢?
精盐,可是南疆十四州最著名的出产,是十四个州的朝廷,与更强大的国家谈判的资本。
杨夕垂着眼睛。
她更倾向于另外一种猜测,朝廷并没有故意去让他们过得苦,只不过,是从来也没有想过怎么让他们不苦罢了……
杨夕看了看面前的黑小子,甚至雪白修长的手指头,在地上写了三个倒过来的字。
“这是我的名字。”
黑小子也是知道丑的,在对“仙人”的恐惧因为“仙人”的平易近人而渐渐褪去的时候。他看着对方雪白的皮肤,干净的指甲,下意识藏起了两手。
声音低低的,“我不识字。”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事隔十三年之后,杨夕的立场,站到了另外的一边。她把眉眼摆的很平整,几乎有些波澜不惊的味道。
“我来教你。”
水月姑娘在这个小村子治瘟疫,扎根了几个月接近一年。
她习惯了照顾村人的生活,见状下意识就要上前帮着念,却在看清杨夕写的字后,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下意识的猛抽了一口气后,含在嘴里憋住,就憋出了两个有点鼓的腮帮。
连天祚站得远,傻大傻大的个子,还要踮脚看一眼。
然后红了一下脸。
金鹏戳在修士堆儿里,看见周围众人的表情都有点怪。忍不住扯扯身旁的阴大,“不是叫杨夕么,怎么写了三个字?”
阴大深深看了金鹏一眼,知道妖修不识人类文字的很多,能把人话说溜就算有文化了。(所以昆仑妖修们是一种多么高大上的存在。)
“反正,你以后千万别跟杨夕学写字。”
杨夕指着地上的三个字,认真的道:“何仙姑,我的名字。”
被教的黑小子弱弱点头,“哦。”
阴二:“噗——”
幸而阴大足够了解自己的弟弟,早早准备好,一把给捂住了。
小伙子奇怪又害怕的看了一眼。
杨夕平静的转头,面色如常的看着两个捣乱的货。
阴大掐着弟弟的脖子拖走,并且摆摆手,“他受伤了,需要治疗,我先带走。”
令杨夕意外的是,那位老剑侠竟然也是不识字的。
仔细看了看那三个字,又看了看阴家两兄弟:“明明没有……”
“是脑子受伤了。”阴大指了指亲弟弟的头,面无愧色的抹黑。
老剑侠的确是不太懂得修士的受伤,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杨夕转回头来,继续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你们都听过女娲造人的传说对吧,那八仙过海的传说,你们听过没有?”
村民们迟疑了半晌,大多数都轻轻点头。
八仙过海的传说,在整片大路上,可要比女娲造人的传说流传更广。而几个黑瘦黑瘦的小娃娃,正是对神话故事最感兴趣的年纪。闻言连害怕都忘了,傻乎乎的盯着杨夕瞧。
杨夕点头:“嗯,没错,我就是传说里的何仙姑,八仙里头唯一那个女的。”
杨夕面前的村民纷纷震惊的望着杨夕,神仙?
何仙姑不是白裙子拿莲花,温柔似水貌美如花的么?怎么这么胸……凶巴巴也就算了,问题是怎么可能这么矮?
还有一只蓝眼睛!
杨夕伸出一只胳膊,指点江山,慷慨激昂起来:
“我们八仙,还有我身后这些天兵天将,跟你们的女娲娘娘不是一伙儿的。我们的头儿,叫王母娘娘,唔……不是,是叫后土娘娘。就是管土的,凡间的土都归她管,你们女王娘娘造你们的时候,是偷了我们后土娘娘的土。”
村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夕身后的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
杨小驴子继续道:“所以你们其实不应该归女娲娘娘管,你们应该归后土娘娘。后土娘娘觉得女娲娘娘冒犯了她,就派我们八仙过海下来,把女娲给打回家了。”
蹲在杨夕面前的黑小子,震惊的看着杨夕:“打回家?”
杨夕点头:“嗯,神仙哪儿那么容易死啊。凡间就是个肉身,肉身打死了,神魂就只能回家去缩着了。”
老剑侠终于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女娲娘娘那套东西,他早在当年行走江湖时候就不信了,可也一直正不过乡亲的想法。
听到此处,不由对杨夕生出一点奇妙的,不地道的,带着鄙视的……佩服……
小伙子一听女娲娘娘不是真的死了,简直整个人都松活下来了。
瞪着大眼看杨夕:“您……真是神仙?”
杨夕眼都不眨:“嗯,刚我在天上飞,你不是看见了么?”
小伙子抿抿嘴唇,可是你刚才飞得好丑啊,神仙怎么能是那样的呢?
另外一个,同样黑瘦黑瘦的小伙子,突然插了嘴:“可是三叔爷说,人也是会飞的。”
杨夕瞟了一眼“三叔爷”。
“他忽悠你们的,人会飞,他咋不会?”
老剑侠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特么又没有灵根,我飞个屁!
杨夕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凡人村民们都有点半信半疑的动摇了。
一张张黑瘦黑瘦的脸上,除了恐惧,又浮现出一点点敬畏。
最后,杨夕终于感觉到,这些凡人已经差不多都被自己忽悠懵了。伸出手来,揉了揉扒盐少年的头:“所以你们看,你们本来是后土娘娘的土做的。别信女娲了,改信我们吧,管饱饭。”
老剑侠一只阴沉的独眼,深深的盯着杨夕。
“信你们,要做啥?”
杨夕认认真真道:
“离开那片盐碱地,到新的地方去耕种,不许再用人祭,因为你们活的人越多,娘娘的土就越多。如果人越活越少,娘娘是会派我来惩罚你们的!我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神仙。”
老剑侠忽然别过脸去,一只手捂住了眼。
一行浑浊的水滴,从那只饱经沧桑的粗糙大掌下流出来。滴进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衣袖里。
杨夕听到,身后传来了水月的哽咽声。细细的,似乎也被捂在了嗓子里。
只剩下村民们,一片安安静静的,面色迷茫。
正此时,一个沙哑干涩的嗓子响起来。
“老头子听说,何仙姑可是有一朵荷花的,不知上仙把荷花藏在了何处?”
杨夕一震,寻声去看。
见到了那个头发全白,双眼无焦的老头。关于女娲造人的故事,他刚才可是讲得很精细。
“你是他们的巫师吗?”杨夕问。
老头并不回答杨夕的话,而是继续责问:“还有我们村子里的瘟疫,是来了这女娲娘娘的地宫才好的。上仙可能保证,离开此地不再爆发?”
还是水月悄悄的附耳告诉了杨夕:“巫师没有跟进来,这是村子里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