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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桔色的朝霞穿透茜纱窗棱,洒进卧房,丝丝缕缕随风摇曳,曼妙娇柔。
明珏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承尘和床帘,熟悉的摆设和挂件,还有趴在床边正打磕睡的熟悉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想到什么,忙摸向自己的肚子,还是那么大、那么鼓,终于放心了。
她的手抚在肚子上,肚子里“噔”的一声,好象有一只小脚踢在她手上。她的手挪了地方,又一只小脚追来,踢向她的手。她的手赶紧换了一个地方,还有小脚追着踢她。她的手离开肚皮就安静了,只要她的手一放下,就有小脚踢过来。
一般情况下,孩子满四个月之后就会动了,月份越大,孩子动得越厉害。以前,她也能感觉到胎动,只是没有今天感觉这么强烈。
母体的感觉直接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她挨了敏维一刀,昏死过去。这几天,孩子没感觉到她的活动,想必都闷坏了,今天感觉到她动了,孩子也活跃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点呼吸困难,她张开嘴,长吁一口气。她又把手放到肚子上,在肚皮上来回划动,时快时慢,“调戏”那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很配合,又踢又推又撞,争先恐后,跟她玩得不亦乐乎。她觉得很有意思,不由笑出声,抻动胸前的伤口,丝丝辣辣的疼,她不禁“哎哟”两声。
萧怀逸猛然抬起头,满脸憔悴疲惫,眼底布满腥红的血丝。看到明珏脸上笑意盎然,正自娱自乐,他松了一口气,脸庞浮现激动的神色,眼角泪光闪动。
“你醒了?”萧怀逸扣住明珏的手,慢慢握紧,拉着明珏的手抵在他的前额上,重重叹气,眼角泪珠滑落,又把明珏的手挪到他的唇上,细细亲吻。
明珏满脸心疼,轻声说:“看你累的,快去休息,一会儿我跟你说件事。”
下人听到说话声,忙进来伺候,个个满脸疲色,见明珏醒了,都很高兴。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饿了,躺得浑身不舒服,也想起来活动一下。”
萧怀逸松开她的手,点点头,说:“我去睡一会儿,你多吃点东西,活动的时间别太长,你的伤口刚愈合,不能太累,等我睡醒了,再给你弄药吃。”
明珏听他细细嘱咐,鼻腔一酸,眼泪悄然滑落,“好,你先去睡吧!”
听下人们说,她昏迷了三天三夜,萧怀逸除了去净房,这三天三夜都没有离开过卧房。每天喂她吃几次药,吃些粥汤流食,萧怀逸从不假手于任何人,都是他自己动手。每天还给她擦脸擦手擦脚,也都是他自己做,不让任何人碰明珏。
“夫人,你能醒真是太好了,佛祖保佑。”朱艳边伺候明珏洗漱边失声痛哭。
“别哭了,伤口又不深,很快就能愈合。”
刚才,丫头给她换外敷药,她看到了伤口。伤口在左乳下,连扎带划,刀伤大概有两寸长,多半都结了痂,看结痂的情况,伤口应该不深。
朱艳擦去眼泪,抽泣说:“伤口是不深,可是匕首上淬了毒。”
明珏听说匕首上淬了毒,又惊又怕,心脏怦怦直跳。肚子里的小家伙左游右动,好象很恐惧。明珏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忙长舒几口气,平复心情。
敏维的匕首刺向她之前,大喊了一声,声音尖利恶毒,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临雨和临雪。二人冲进来,看到明珏的胸口黑血直流,身体向下倒去。而敏维抽出明珏身上的匕首,准备再刺一刀,被临雨一脚踹飞,也昏过去了。
丫头婆子听到动静,忙进来,看到明珏中刀,已经晕倒了,都惶恐不已,忙去请大夫喊人。正好萧怀逸办完公事回来,看到明珏被刺伤,又发现匕首上淬了毒,他先让萧攀控制毒素漫延,又亲自到太医院叫来几名太医,赶紧救治。
懂药毒的太医说匕首上淬的毒很猛烈很霸道,随血液的流动向全身扩散,了很少见,若一时三刻没有解药就会没命。幸好萧攀平日配了许多能解百毒的药,暂时控制了毒素侵袭全身。太医也配了许多药,想了好多办法,帮明珏解毒。
明珏怀孕了,怕影响胎儿的健康,解毒变得很麻烦。萧攀和几名太医还有萧怀逸请来的在江湖享誉盛名的用毒高手,忙碌了一天一夜,也没想到最好的办法。
后来,还是有一名太医说美人鱼的内胆能解奇毒,而且还不伤害胎儿。萧怀逸为救明珏,杀了他精心养育几年的大白,取出内胆来救明珏。
美人鱼是南疆部落的圣物,部落首领共送了他两条,取名大白和小白。他杀了大白,并取了内胆,小白悲痛万分,哀鸣了一夜,也死在大白丧生的地方。
萧怀逸听说小白也死了,愧疚不已,他让萧攀给明珏配药,自己又骑快马跑到连云山水域,亲手把小白葬到大白的身边。回到平北侯府,他给南疆的部落首领写了信,在信中诚恳认罪,并派心腹之人日夜兼程送往南疆部落。
明珏很感动,也很辛酸,抹着眼泪叹气,下人边哭边劝慰她。她怕心情不好影响孩子,让丫头扶她在卧房里走了几圈,又站到窗前看外面的花草。
“夫人,朱嫂子炖了花参乌鸡粥,您吃一点吧!”
“好,我真是饿了,让朱嫂子再拌几样清口的小菜,拿几个花卷。”
饭菜端上来,丝菊和风兰一人拿出一根银针,仔细检查。明珏很奇怪,丫头说是萧怀逸交待的,她每天的吃喝饮食和使用物件都要仔细检查。丫头们都有详细分工,谁主管的方面出了问题,立即杖毙,有家人的连家人一起杖毙。
小心无大错。可是,有好多事情根本就是意想不到的,谁会想到敏维会对她下毒手呢?她对敏维虽说不喜欢,却也尽了嫡母的责任,费了很多心血。
敏维十二岁了,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不再是小孩子,也懂事了,却以这种方式回报了她。敏维就是不愿意嫁到周家去,也不至于要杀了她,这事说起来很悬。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匕首上淬了毒,太医说那种毒很少见,敏维的毒药从何而来?她一直养在闺阁,不跟外界接触,怎么知道把毒涂在匕首上?
明珏这几天躺在床上,都是吃一些流食,她很饿了,却不敢多吃,而且吃得很慢。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她只吃了一碗粥、两个花卷,还有一些小菜。
“去给侯爷送一些吃食,让他吃完再接着睡。”
“是,夫人。”
吃完饭,丫头扶她来到卧房外面,在长廊上走动。雕栏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都是她怀孕后,萧怀逸从御花园要来的。这些花草没有浓烈的香气,就是怕她闻到呕吐,有盛放的花朵,却不鲜艳,青枝绿叶,倒很是喜人。
“明珏,嘎嘎……你没死?太好了,嘎嘎……陪我玩,陪我玩。”央央看到明珏,高兴得上蹿下跳,还在她鼓起的肚子上挠了几下。
在洛家时,就是紫竹照顾央央,紫竹嫁人之后,央央由凝梅照顾。凝梅本来就有点憨,被她逗弄,央央极度不喜,早就闷坏了,见明珏走过来,它异常活跃。
为抵触央央的骚扰,小家伙又开始动了,几只小手小脚对明珏的肚子又踢又打。明珏能感觉到他们的烦噪,忙把手放到肚子上,轻声安抚他们。
“死鸟,滚一边玩去。”朱艳拿扇子把央央赶到一边。
央央冲朱艳拉了一泡屎,高声大叫:“朱艳去死,去死,傻妞,蠢货,笨笨。”
朱艳气坏了,扶着明珏坐到竹椅上,拿起把笤帚,围着长廊追打央央。一个人一只鸟,一个跑一个飞,都高声叫骂,央央玩得很兴奋,朱艳气得脸都青了。
明珏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大笑出声,小家伙随着她的笑声踢打游动。伤口传来痛感,有点憋气,她忙扶着竹椅站起来,长吁一口气,才舒服了许多。
怀双胞胎月份高了,肯定会呼吸困难,她刚六个多月,就感觉有时候呼吸会受阻。前世,她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因呼吸不畅,到快生的时候,身上带着吸氧器。母体一憋气,孩子就难受,这时空没吸氧器,月份再高,她呼吸还真成问题。
一人一鸟的战争终于以央央飞到屋顶高唱凯歌、朱艳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结束。明珏感觉极有意思,就靠到雕栏上,逗弄央央,教央央说话。
又在外面走了几圈,她感觉疲累,丫头就扶她到卧房的暖榻上休息。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软榻上,挑了几样鲜果,边吃边思考诸多问题。
温玉娥卷土重来,与萧老太结盟,是不会安份的,敏维的事是温玉娥给她的下马威。现在,她怀了孕,一切以孩子为重,更要时刻提高警惕。只要能保她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她有时间和精力去反攻,一定让温玉娥知道什么是恶有恶报。
现在,十五、十六皇子正生毒疮,随时都可能没命,温淑媛已经成了半个死人。若没了这两个儿子,温淑媛下半辈子就不用在深宫里混了,直接寻死得了。
想找事还不容易,金翎卫隐卫手段多得狠,也高明得多。略施小计就可以把温淑媛折腾得痛不欲生,温玉娥要想步温淑媛的后尘,明珏会“成全”她。
“敏维呢?她怎么说?”
“她被临雨一脚踹昏了,醒来之后,侯爷用马鞭抽了她几十鞭,又把她打得昏死过去,还没审问她呢,侯爷让人把她关进善堂,只说以后再处理。”
“善堂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侯爷把她打得很重,看守善堂的人只给了她一些伤药,也没人管她,听说昨天平夫人带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了,还给她请了大夫。”
明珏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敏维用淬毒的匕首刺杀她是温玉娥指使的。温玉娥上个月才回平北侯府,敏维一直住在沐雪斋,她们是怎么联系的?敏维在刺杀她的时候,怒骂了一句,那声音和神态都象极了温玉娥。
“把贴身侍候敏维的丫头婆子都叫来,让田妈妈查查她们的底细,尽快报给我。”明珏想了想,又说:“朱艳,你和贺妈妈去善堂看看敏维,问问她情况。”
朱艳点头应声,又说:“夫人,您身体刚好,先别费心审问她们了。”
“我不审问她们。”明珏想了想,说:“你让婆子们找一些瓦砾来,放在沐雪斋后花园的湖溏岸上,让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全跪到瓦砾上。不用审问她们,让她们自己交待,谁交待出让我满意的消息,谁就可以起来了。”
“这个办法好,奴婢这就去吩咐。”
沐雪斋是新盖的院落,后花园里花木不少,却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虽说是八月,正午的太阳也很烈,跪到没有树荫的湖岸上,不把人晒昏才怪。
仲秋时节,蚊子饱吃一顿就准备蹬腿归西了,正是叮人最厉害的时候。烈日晒、蚊子咬,再加上膝盖跪在瓦砾,撑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人主动交待。
只要有一个人交待,其他人也就撑不住了,每个人都单独交待,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稍加判断就知道谁真谁假了。这种方法不象打板子那么血腥,效果却不比打板子差。明珏现在正是胎教的关键阶段,可不想使用暴力方法。
明珏叫来几个管事婆子,问了几件事,感觉很疲累,就谴退她们,靠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天过午时才醒,这一觉睡醒,她舒服了很多。
她睁开眼睛,见萧怀逸正坐在暖榻上,她欣悦一笑,一手抓住萧怀逸的手,一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她的幸福,都游过来撞她的手。
“先吃药吧!”
明珏轻轻点头,心中暗自叹息,她想起萧怀逸精心饲养的大白和小白,知道他心里难过,却不知该如何劝解他。萧怀逸很仔细,先喂她吃了几粒药丸,又喂她喝了汤药,让她漱口之后,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蜜饯。
凝梅进来禀报,说:“夫人,朱嫂子问什么时候摆午饭。”
明珏肚子饿了,问:“我刚吃过药,能吃饭吗?”
萧怀逸点点头,“能吃呀!现在可以摆饭了,一刻钟以后正好吃饭。”
吃完饭,萧怀逸亲自扶着明珏在垂花门内溜圈消食。两人边散步边说话,主要围绕敏维刺杀,明珏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萧怀逸,听得萧怀逸满脸怒气。
“你不用分心了,我来处理。”
明珏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敏维?”
“忤逆嫡母是重罪,何况她想刺杀,无论家规国法,都是要处死的。”
“处死她治标不治本,还是先找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吧!”
萧怀逸同意明珏的说法,可以不处死敏维,但对她的处理绝不会手软。两人活动了一会儿,萧怀逸就让明珏去休息,他去外书房思虑如何处理敏维的事了。
明珏这几天睡得太多,根本不困,午觉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朱艳和贺妈妈回来了,向她汇报明敏维的情况,她听到之后,又气愤又心惊。
敏维挨了萧怀逸几十鞭,伤得很重,现在高烧不退,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仍嘟嚷要杀了明珏。贺妈妈问她为什么如此恨明珏,她就嫌明珏要让她嫁到周家去。没等贺妈妈多问,她就说温玉娥要做主让她嫁到名门旺族做正妻夫人。
看管善堂的婆子说,昨天,温玉娥带了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去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吃食和伤药。温玉娥只带敏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进去了,几个丫头在外面把风,温玉娥三人和敏维说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她们密议了什么事。
从敏维这番话里,就能判断出温玉娥的歹毒心思和邪恶行径。敏维嫌周家寒酸,不想嫁到周到去,为亲事一直心有怨结。温玉娥抓住敏维这一点,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为条件,让她刺杀明珏,事成之后,以说亲做为对她的奖励。
温玉娥真是无孔不入,连一个孩子都能成为她利用的目标。她年前被休离,到现在也有八九个月了,上个月才被萧老太接回来,按道理说她不会跟敏维如此熟稔。她和敏维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这个问题还需深究。
“朱艳,你去问问田妈妈,敏维的下人都交待了些什么,把她们的底细给我。”
“是,夫人。”
“先等一下。”明珏叫住朱艳,又说:“让田妈妈好好收拾收拾敏维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她们胆子不小,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外人。”
伺候敏维的丫头婆子跪了一个时辰就开始交待,除了敏维恨明珏让她嫁到周家,其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明珏和下人斟酌许久,也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敏维那几个丫头倒没什么,她的奶娘和教养嬷嬷的底细就复杂得多了。
她的奶娘林妈妈是萧老太房中总管事郑嬷嬷的表侄女,这就是说林妈妈是萧老太的人。最初,因雪姨娘身份低贱,敏维养在萧老太房里,她的教养嬷嬷张婆子也是那时候开始伺候她的,最关键的是张婆子跟温玉娥的奶娘邓妈妈是亲家。
名门旺族的小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嫁人时,奶娘和教养嬷嬷都要陪嫁到婆家。林妈妈和张婆子都不愿意让敏维嫁到周家,一直在暗中嘀咕,怂恿敏维向萧老太求援。正好赶上温玉娥回来,这件事就成了她们引诱利用敏维的筹码。
敏维搬进沐雪斋,林妈妈和张婆子贴身伺候,都很本份。明珏让人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也没发现她们有可疑之处,就放松了对她们的警惕,看来她们都藏得太深了。萧老太在平北侯府经营了五十多年,能没埋得很深的暗线吗?
“夫人,去年张婆子的小儿子娶了邓妈妈的女儿,是平夫人做主的。因张婆子的家人都在庄子上,此事也没公开,听说平夫人赏赐了很多东西。”
“知道了,你去问问林妈妈和张婆子交待了什么。”
丫头应声出去,很快又回来了,田妈妈让人打林妈妈和张婆子一顿板子。可两人除了交待敏维不想嫁到周家、痛恨明珏之外,其余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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