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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昨日我明明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你究竟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孟三儿也火了,一手拉住他骂道:“你这疯汉一大早来找谁?快给你爷爷我滚!再不走休怪我拳头无眼!”
那疯汉缓缓转过头来扫他一眼,黑眸幽深如海光芒冷戾,刺得孟三儿的小心肝缩了一缩,只听得他大声喊道:
“苏宛,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出来!苏宛------”
孟三儿愕然地放开他,正想说话却被阿惟一手拉住,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
“这里没什么苏宛,昨日是我让人把你扔出去的!”
那人身形一僵,道:“可我确切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一定是在做梦。喝醉的人总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阿惟冷静地说道:“客官今日是来喝酒吃饭还是住店?”
那人深深地看了阿惟一眼,那一眼实在太复杂,说不清是伤心懊悔还是自嘲绝望,阿惟心下一顿,看着他脚步踉跄地走出客栈门口,暗暗叹了口气。苏宛慌张地躲起来,就是为了逃避这个人吗?”
“这人为什么要找我嫂子?”孟三儿不解地问道,“阿惟姑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问清楚?”
阿惟不知如何解释,这时刚关上的大门又传来拍门声,孟三儿心底有气,脸色很是不好地跑去开门,阿惟以为又是刚才的虞铭,不料走过去一看,竟然是穿着一身蓝色常服手拿折扇姿态翩然的兄长上官寻。
“逃家数日,就是躲在这么一处客栈?”上官寻盯着自己的妹妹,语气很是冷淡,“走吧,爹被你气得病了,而且你再不回家,怕是整个上官府都保不住了。”
“现在恐怕不行,”阿惟面有难色地看了看孟三儿,“我答应了他嫂子要照看这里......不如再晚两天......”
“再晚两天?”上官寻紧皱的眉头隐隐有怒色,“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过两天?过两天干脆用花轿直接把你送到东晋朝的太子殿那里可好?!”
于是阿惟无可奈何地随上官寻回府,孟三儿自己一个人打理客栈,无暇分 身,买的都是做好的包子,忙得一头烟,幸亏后院还有厨子和一名杂工帮忙。午饭时分,那疯汉又来了,闷不作声点了一盘牛肉两壶酒坐到角落的桌子那边自斟自饮。
“孟三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掌柜的呢?”有好事的食客笑话道:“你嫂子莫不是丢下你自个儿去相亲去了?”
孟三儿心下又烦又恼,但还是满脸笑容,“大家别说笑了,嫂子她忙别的事情去了。”眼睛瞄了瞄那人,只见他脖子一歪,又醉倒在那里了。孟三儿走过去正想着像昨天那样把他扔出去算了,不料手一触到他的脸,竟是惊人的滚烫,仔细一看,那人脸色潮红,喊了他两声半点反应都无,孟三儿慌了,连忙把人拖到柴房去,央人去请了大夫来看。
就这样,两天过去,傍晚时分苏宛从元罗宝刹回来,见到店里桌椅横斜地上一片脏污不由得怒气顿生,放下包袱就扯开嗓子喊道:
“孟三儿!你小子给我滚出来!让你看店你就看成这副德行?以后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活啊?!”
孟三儿应声而出,见了苏宛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放下心头大石,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
“所以说嘛,不要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夜不归宿,你明知道我手脚不够伶俐算数又不够精细,就不要一走两天。我哥虽然走了,可你生是我孟家人,死是我孟家鬼,怎么敢说丢下我就丢下我?!”
“你是皮痒了吧,敢跟你嫂子我这般说话!”苏宛捋起袖子就去整理桌椅,“谁丢下你了?又不是三岁孩儿,对了,阿惟呢?”
“她兄长把她接回家了。”孟三儿走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椅子,“你瞧你,满脸都是尘土,赶紧洗洗歇着去,剩下的功夫我一转眼就能做好。”
苏宛看着孟三儿背过身去忙碌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她跟他好象越来越像一家人,口硬心软地关心着彼此。
然而一转身,嘴角的笑容一瞬间便凝住在嘴角。
在与后院一帘之隔的小门前,那人虚弱地倚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是那样的用力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惊喜激动和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转身要走,脚步仓皇,他低沉地唤了她一声:
“苏宛?你真的是苏宛?”
“哦,对了,嫂子,那天那个喝醉酒的客官生病了,没地方去,我让他看了大夫,在柴房里歇了两晚,他说今天结了账就走。”孟三儿一边搬凳子一边说。
苏宛顾不上这许多,只知道自己现在急切于逃离那人的视线,却冷不防被一张椅子勾了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人脸色变了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她,她一手把他推开,看着他一身落魄形容憔悴,恨声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请自重!”
“不会错的,苏宛,你就是苏宛,你没有死!”虞铭不管不顾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入怀中,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喃喃道:“我的阿宛回来了,老天爷一定听到了我许的愿,我的阿宛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苏宛一时间心乱如麻,用尽全力去推也推不开他,脖子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落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身子蓦地一僵,正要开口时忽然听到重重的“啪”的一声,虞铭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压倒在她身上,抬眼一看,孟三儿手上拿着一张木凳子杀气腾腾地站在虞铭身后,生气的五官都要扭曲变形了。
“让你调戏我嫂子!”他一手拖开昏迷的虞铭,对苏宛道:
“嫂子别生气,我这就把这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疯子扔出去喂狗!”
苏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眼看着孟三儿就要把人拖出客栈大门,她站起来拍拍衣衫,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三儿,这都是逃不过的命。雇辆马车把他送回虞府,然后我们把客栈关了。”
“关了?”孟三儿愕然,“关了客栈我们该去哪里?”
“回家。”苏宛道,“回我的家,那里也会是你的家。”
阿惟回到上官府,恰是仲春时节,院子里的白桃花开了,灿烂似雪,清冷的不带一丝喜气。
她当日如何在白桃树下见到顾桓,如何捉弄他欺负他,如何偷了母亲的遗物帮他修琴,如此种种,一场大病后她真的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正在怔忡之际,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这树是你母亲当年亲手种下的,我问她为何要种白色的桃花,她笑着说,一个女子的一生,不要轻易惹下相思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首先自己得是那一心一意的人。为着这句笑谈,我守着这桃树一守便是这么多年,虽然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来,再看我一眼。”
阿惟心里恻然,转身看着身后的父亲上官帙,轻声道:“爹爹,阿惟没有好好陪伴在爹爹身旁,是阿惟的错。以后阿惟不会再任性妄为,定会侍奉左右,不再让爹爹担忧。”
上官帙伸手抚上枝头的一朵白桃,笑了笑,道:“但愿我的阿惟,是真的懂事了才好。”
阿惟默然不语,上官帙又说:“杨昭向德宗皇帝求娶我上官府的二小姐,你说为父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阿惟惊讶了一瞬,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道:“女儿不嫁,谁也不嫁。”
“如果非嫁不可呢?皇上打算把你认作御妹,借此两国联姻,保边境安定。”
阿惟咬着唇,半晌道:“爹爹不是不喜欢我嫁与杨昭的么?”
“的确不喜。”上官帙道:“以前是因为不愿你委身于一被圈禁的质子,现在是因为不愿你嫁入帝王家。深宫重重,你笑也好,你哭也好,爹爹再也听不到了。阿惟,富贵名利一如浮云,我上官帙从未想过卖女求荣,只是当初委实伤了你的心,是爹爹的不对。”
“爹爹,”阿惟眼眶微红,“我知道爹爹也是为了阿惟好......”
“有一事我懊悔多年,”上官帙感慨万分道:“当日你偷了冰蚕丝去修好顾桓的琴,我不该责打于你,倘若不是你因此大病一场,病好后完全忘了所有的事,也不会单纯天真得不可自拔地陷入对杨昭的迷恋中。”
“那是女儿一厢情愿的痴恋,与往事无关,爹爹无须自责。”阿惟苦笑,“我早已经断了对杨昭的念想,我不会嫁给他的。”
“如此便好。只是要推了这桩婚事,须寻别的借口。”上官帙道,“阿惟,从明天开始,你,便好好去相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