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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将床上的褥子、单被整理好,请姜父上床坐下。
周澈空出手来,与庆锋一道儿拿了行李、衣物,告个罪,先出了屋子,把东西放到南屋。
姜俏追了出来,不顾地上脏不脏,五体投地、纳头就拜,感激涕零地说道:“澈君厚意,本不敢受;老父年高,又不敢辞。君之高德厚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周澈装作不高兴,避开他的行礼,说道:“因为你我同学,所以我体谅老丈年高,把屋子让给了她。你这样的作态算什么?难道我指望你的报答么?”
姜俏到底年纪不大,没啥城府,登时满面羞惭,从地上起来,说道:“是我错了。澈君,你的厚恩我会牢牢记住的!”
“叫我皓粼吧,澈君、澈君的,听起来太生疏了。……,对了,我听卫伯文说,你字可是俊杰了么?”原来周澈回到汝南后,周仓告诉他,周澈,字皓粼。
姜俏执礼恭敬答道:“这是昔在先生门下时,得过一个字--俊杰。兄字可是取自《诗·唐风·扬之水》:扬之水,白石皓皓,白石粼粼之句?”
“是也。汝字俊杰,吾闻《尚书》之曰:‘旁求俊彦,启迪后人’。当以冠德州里,盖清庙之光晖。我的族公对你深有厚望啊!。”(庙者,庙堂朝廷之义。)
“是,澈君。”
“还叫澈君?”
周澈比姜俏大好几岁,对其又有恩,他怎么也不可能直呼其字,犹豫了会儿,叫了一声:“……,大兄。”
“哈哈。”
周澈畅快大笑,心道:“俊杰虽有聪慧,年龄小,质朴天然,只不过对他父亲稍微照顾了点,居然就要兄事於我了。”这才是真的意外之喜,非常愉快。
虽说到现在为止,连姜枫的面儿还没见着,但至少通过努力,得到了他弟弟的好感,他又想道:“姜枫结交游侠,必不会像俊杰这样,没有城府,轻易倾心,但是只要对他父亲苦下功夫,也未必不能拉拢。只不过,……,陈松刚严,又被姜枫的朋党激怒,回到县里,定会说动县君,大举搜捕,也不知姜枫能不能逃得掉?万一被抓住?”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朵里听到的再多,不如亲眼见一次有用。此前,他对姜枫的了解只从耳闻,虽奇其为人,但对此人的态度是“千金买马骨”,对其生死并不在意,只想通过人们的口耳相传,把他的种种姿态、将他“敬重豪侠”的名声传扬出去就行了。而现在,在亲眼见识过姜枫朋党的声势后,有点放不下了。
“若能得此人相助,聚众易耳!……,可惜我只是一个亭部,权力有限。别说游说县君放弃追捕了,连陈松的威严也触犯不起。唉,且走走看看,以后再说吧。”
当晚,周澈果真亲自下厨,做好饭食,又亲捧进北屋,以子侄之礼,跪请姜父进食。姜父怎能吃得下去,在他百般哄劝之下,勉强吃了一半。
他跪请进食时,庆锋在边儿上,等他端着食盒出来,问他:“澈君为何对姜父行此大礼?”
周澈理直气壮,说道:“俊杰与我同学,今又兄事于我,我当然要对老丈行子侄之礼了。”这句话听入姜俏的耳中,使他越发感动。
……
秋季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周澈是年轻人,体壮,不怕冷。姜父年纪大了,又正悲恸难过,最容易得病的时候,晚上只盖一条单被,未免太薄。因此,他又找庆锋,问有没有复衾。
复衾,即填絮的被子,比较厚实保暖。
庆锋有点为难,说道:“有是有,但一年没盖了,也没怎么晒,怕会有潮气。”
韦强乖巧,说道:“要不将小人的单被拿去,暂请老丈盖上一宿?加上原来的那条单被,两条也足够取暖了。明日早早地取复衾出来,晒得暖暖和和的,再给老丈使用。”
被他提醒,严伟也说:“对,先拿小人的给老丈盖吧。今儿晚上,小人可以和阿强合用一条。”
换房间,亲手下厨、跪拜奉食,添被褥。这哪里是被扣押的待遇?分明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姜俏虽也知有“同学”的这层关系在,他的父亲来到横路亭后或不会受苦,但却也没有想到周澈会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感动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吃过饭,周澈抱着单被送去北屋。年纪大的人本就瞌睡少,姜父又思念儿子,更无困意,坐在床上,拉着俊杰的手,涕泣不住。
俊杰尽管孝顺,但年纪小,不会说话。周澈虽也年轻,可两世为人,哄哄老人家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几句劝解的话,逗两句笑话,虽不致令姜父破涕为笑,但总能稍缓难过。到的后来,反倒没俊杰什么事儿了,姜父也不怎么哭了,握住周澈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
他话中的内容,在眼下这种气氛中,自然离不开姜枫、姜俏兄弟。
通过她的话,周澈也慢慢加深了对姜枫的了解。这一夜,周澈在北屋直待到灯油燃尽,姜父不知不觉的睡去为止。
俊杰年少贪睡,兼之昨晚就没怎么睡,比较困倦,后来姜父又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伏在床边睡着了。周澈没叫醒他,把袍子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中空气清凉,浸人肺腑。他穿着单衣,站在树下,伸了个懒腰。
前院鸡鸣,已是东方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