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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一双儿女,曾经文宗容明哲在位,她不敢奢望,但是容明哲逝世,现下坐在皇位上的居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这怎么能让吴太后甘心。崔太后是高祖续娶的继妻,出身清河崔氏,早年还生养了嫡五皇子容明志,容明哲继位后封其为郑王,崔氏外有家族借力,内有嫡皇子做依仗,若她真的想替自己皇儿谋划一二,容珂姐弟还真不好招架。
三宫太后中,除了吴氏、崔氏,还有另一位太后夏氏。夏氏是容琅和容珂的生母,容明哲临终前将辅政大权交到女儿手中,而不是按照惯例交给夏氏辅政,这摆明了是不信任夏太后,以及背后的夏家。因得如此,夏太后在后宫中最为弱势,虽然皇帝和摄政公主都是她的亲生血脉,可是容珂和容琅都没有什么话语权,更别说她一个文弱太后。
后宫和前朝势力盘结,后宫的争斗也慢慢蔓延到前朝。吴太后辈分高,全力支持悯太子的血脉容明泰,如今的江安王。崔太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崔家在前朝小动作不断,一心扩张崔家的势力,日后好捧崔氏女生出来的郑王。至于容琅,他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是辈分比郑王、江安王低了一辈,按序齿还需称这两位一声叔叔,他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姐姐,摄政长公主容珂。
比如这次的一个小小的赈灾之事,就能看出三宫太后争斗的端倪。袁相尊崇古礼,和崔家往来甚密,私心里更愿意看到流淌着世家血脉的皇子登基,所以平日里很帮着崔家,非但一手把崔源提拔为吏部的郎中,就连赈灾也推崔源出来。容珂又不是傻,怎么能任由崔家在前朝势大,而段公、张相这些人,虽和袁相同朝为官平起平坐,但却并不愿意牵扯到皇室内部的厮斗中。
这些事情许多人都看得明白。袁相一手推崔系的人去赈灾,容珂不许,其余几位宰相拈着胡子不说话,其他朝臣也事不关己地站着。
大殿上唯有袁相和容珂的声音回响:“……殿下年纪尚小,恐怕连长安都没出过,怎么能知道关外百姓的疾苦呢?这事非得派一个有经验的老臣去,本公看崔源就极为合适。”
“历年卷宗明明白白记着,雪灾何至于用这么多银钱?袁相当真是为了朔州百姓?”
袁相笑了:“殿下,不是臣不敬,而是臣的孙女都比您大,这种事,臣自然比您清楚。”
容珂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容琅担忧地朝这个方向看来。可是容琅还记着太傅的规矩,生怕一会又被御史劾责,连扭头都不敢用多大动作,只敢小心翼翼地看向姐姐。
察觉到容琅的视线,容珂顿了片刻,手指慢慢松开,最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那就按袁相说的办。”
听到这句话,袁相颔首笑了。不光是袁相,就连其他朝臣也是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一个小姑娘罢了,能懂什么。
在他们看来,所谓摄政公主就是一个摆设,放在朝堂上充点门面罢了,毕竟是文宗的旨意,他们不好公然取缔,但是真的让乾宁统率众臣,那是想都不要想。
萧景铎感受到身边人的轻视,心中忧虑又着急。容珂自小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从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许是因为聪慧,祖父和父亲都捧着她,所以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而事实也证明,容珂有底气任性,她胡闹是胡闹,可是这些年从没闹出过大事,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她都有能力和平解决,这是她任性的资本。然而现在,容珂明明就坐在朝堂,却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搁在文宗容明哲在位的时候,容珂恐怕当场就恼了,可是现在,不过转瞬的功夫,容珂就平静地忍下这口气。
她什么时候这样忍气吞声过啊,萧景铎心中复杂至极,他抬头朝珠帘后望了一眼,可是除了碰撞的珠帘,他什么也看不到。
早朝很快就散了,朝日依然供饭,只不过吃饭的地方挪到宫廷,被无数官员骄傲地称为廊下食。平日在各自膳堂里吃饭都有那么多规矩,如今文武百官坐在一处吃饭,规矩更是严苛。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吃完之后,萧景铎跟着队伍往外走。走出太极门后,御史台和各位宰相都看不见了,百官这才轻松了一些,彼此也能说笑两句。
“萧兄弟,留步。”
萧景铎停下脚步,就看到一个文臣打扮的人快步追上来:“一别经年,萧兄弟可还记得在下?”
“自然。”萧景铎浅笑着回礼,“孙同年。”
孙进士和萧景铎是同榜进士,启元九年一同高中游街,雁塔题词,萧景铎怎么会认不得他?
孙进士和萧景铎互相见礼后,才感慨地说:“一别多年,再见时竟然在这种场面。”
萧景铎笑:“能在散朝后相遇,这本是宦游乐事,孙同年何出此言?”
孙进士也笑了:“萧同年说的是,我们能在天子脚下重逢,本该是人间乐事才对!我们边走边说。”
萧景铎和孙进士一道往外走,孙进士说道:“方才早朝时我就看到了你,只是规矩严苛,不好招呼。廊下食的时候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话,竟然一直拖到散朝才能和你见面。”
“无碍,这本是就是人臣本分。”
“我早就听说你从外州回来,奈何琐事缠身,一直没能和你聚上一聚。不过过几日白嘉逸白兄弟也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一道替你们俩接风洗尘。”
萧景铎顿了顿:“白嘉逸,也被召回来了?”
孙进士并没有注意到萧景铎奇怪的用词,比如,他怎么知道白嘉逸是被召回来的?这个字可不能乱用。孙进士还在无知无觉地说道:“可不是么,外放四年,你们可算回来了!也是极巧,你前脚回京,后脚白嘉逸就回来了,正好能聚一聚……”
巧?萧景铎极淡地笑了下,没有接话。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的,他回京是大好事,竟然一封信都不往回递,实在过分!就算急着赶路,而不至于一句话都不捎。若不是我前几日遇到白家的老夫人,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
萧景铎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孙进士发现萧景铎神态不大对,但他以为这是因为萧景铎太过高兴,于是没有多想,反而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这一批进士中就属你升官最快,我们一同授官,如今我不过正八品,你竟然到了从六品,而且还在兵部任职。员外郎可是要职,你当几年员外郎,再去外州当几年刺史,说不定再回京便能冲击五品了!”
孙进士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四年前还在同一起跑线,眨眼的工夫,萧景铎便升为六品员外郎,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他原来还觉得自己留在京城校书,这是极其清贵的职位,而萧景铎被外放到边远中县,等再过几年,他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可是孙进士没有料到,最后反超的人居然是萧景铎,不说孙进士自己,就是放眼同期的其他进士,再没有人比萧景铎升迁更快了。
萧景铎谦虚:“多亏了圣上提拔。”
“圣上啊……”孙进士语气拉长,显然有些不太乐意。最后,孙进士摇摇头,道:“也合该我们倒霉,竟然遇到女子主政,现在这个情况,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暂且混着吧。”
这回萧景铎没有搭腔。被他压制起来的怒气又冒了出来,所有人都这样轻视她,诸位相公就不说了,连一个普通的文臣小官,也敢大言不惭地感叹女子当政,文治不在。
孙进士发现萧景铎冷淡下来,几乎连话都不怎么应了,直到和萧景铎分道,孙进士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几年不见,萧景铎的脾气怎么变得更难琢磨了?
和孙进士分开后,萧景铎骑着马,独自一人走到宽阔的长安大道上。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乾宁公主府门口。
他勒住马,久久望着朱门上的匾额。
乾宁。
听说这两字是文宗亲笔所书,赐给他最宠爱的嫡长女。可是短短几年,便已经物是人非。
其他人都把这个响亮的封号当笑话看,而萧景铎却突然涌出一种冲动,他想助容珂,实现乾坤安宁,实现文宗未竟的心愿。
更何况萧景铎知道,容珂有这个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