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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貉子实在张狂!莫非真以为他家幸了帝宗,便可目中无人?”
眼见沈哲子拂袖离去,席中便有人忍不住冷笑发声讥讽,可是看到庾条脸色变得越发阴郁,便讪讪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更多。
其实庾条心内亦是不愿再面对这些人,但是沈哲子已经离开,他若还意气用事的话,今次便是徒劳无功,要眼睁睁看着郗鉴将隐爵瓦解。
想到此前与沈哲子商谈的计划,庾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继而才凝声道:“今日诸位能赏面驾临,我实在感谢。我与诸位在互为资友之前,或为知交故旧,也有素不相识。今日之后,或将天各一方,彼此再非情投意合,纵使相逢,亦为陌路。”
听到庾条这么说,座中众人神色或有凄楚或有惭然。时人分别一场都要悲泣沾巾,如今庾条这么说,不吝于是割席断交,彼此不再往来。想到过往隐爵风光之时,众人聚在一起为欢作乐的愉悦岁月,不免让人更加伤感。
“庾世兄,我……”
庾条一抬手,阻止旁人插话,如今他也算历经世事磨练,举手投足之间气势略具,环视厅中众人一眼,沉声道:“分道在即,我亦有一言不吐不快。我庾幼序为人,诸位皆知,无论各位是新识还是故交,我对诸位,不曾亏欠半分!”
众人闻言后又是齐齐默然,哪怕各自都存算计,但也不得不承认,庾条此言确是中肯。他们这些人虽然出身名门,但渡江以来,或是不曾介入时局,或是族人多有离散,困顿于京口、晋陵,多赖庾条将他们拉入隐爵之中,生活才有所改善。但凡心内有一二良知,这会儿心中也颇为愧疚。
这时候,座中一人蓦地站起身来,神态激动道:“沈郎之言,庾兄之叹,如锥如刀,寸割我心!袁某虽是膏粱浪荡之子,心中亦有一二廉耻!举家过江乃时势迫我,如今再要往南,惶惶如失家豚犬,一退再退,何处可家?”
“不错!匹夫不可夺志,前日苟且,今日苟且,翌日是否还要苟且!我与庾兄祸福共担,誓不离此!”
在座众人,乡土不同,背景不同,人脉关系不同,自然也都各有立身之道。其中虽然多数人家都想南迁去往更安稳的吴中,但也并非人人皆向南望。听到庾条情真意切之语,登时便有人心中之意志被激发出来,发声力挺庾条。
然而更多人还是黯然不语,或许本身便是怯弱之人,不敢担当,或是南迁已为家中定计,凭他们也难以阻止。
见终于有人发声支持自己,庾条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他虽早知这些侨门子弟勇于争利,怯于承担责任,但心内还是不乏一二幻想,毕竟他也曾是这些人当中一员,利益之外尚有友情,若完全陷入孤立无援之境,情感上无法接受。
但见大多数人还是沉吟不语,庾条心内便冷笑一声,继而大声道:“今日只谋共醉,不言其他。各自意趣不同,我绝不为强人所难之恶事!”
仆人们鱼贯而入,奉上餐食酒水。当那酒坛泥封被拍开始,登时便有浓郁酒香散逸出来。
“这、这是醴泉真浆……”
厅中气氛正尴尬,迫切需要一个话题打破僵局,当嗅到这酒香时,便有人开口惊呼道。
“这本是哲子郎君……”
庾条在席中听到这话,先是展颜一笑,继而脸色便陡然阴郁下来,蓦地站起身来,将自己案上那一坛酒骤然举起摔在了地上,登时酒坛破裂,清冽酒水洒落厅中,继而便是满室都飘荡起浓烈的酒香。
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因为庾条这突然的举动骤然又变得凝重起来。众人原本正打算尝一尝这久负盛名的醴泉真浆滋味,见庾条勃然怒起,各自噤若寒蝉,不敢有所举动。
将那酒坛打碎后,庾条身形晃了一晃,继而便跌坐在席中,神态颇多悲怆,抬起手来指了指厅中众人,继而掩面长叹:“人生可得几多畅意?北地豚犬之才,坏我隐爵功业!平生之恨,无过于此,百年之后我若不得瞑目,犹恨你辈累我!”
听到庾条如此激愤贬低之语,当即便有人忍受不了,勃然色变道:“庾君未饮而醉,岂可如此侮人!”
庾条只是掩面长叹,并不回应旁人诘问之语,良久之后才放下手来,眼眶已是通红,再望向厅中众人,语调渐渐变得有所缓和:“一时失态,今日我心情激荡难耐,实在难以自制,不敢再饮作浪荡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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