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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情怀难释,待到坑及半尺深时,便婆娑着含情目,将一旁玉碟中的桃花枝扦入坑土,立杆当中,再将周围的土缓缓移来掩好。
树荫将当空的烈阳拦在女子项顶之头,只留虚虚光点斑驳陆离粉饰着一地落花。女子白皙的肌容被日光点亮,在不明朗的树荫里发着光,光影映在女子及地的裤摆上,烘着花香,盈盈之泪恍若蒸馏出来的花露,虽是清色,乍看又是粉色。
放勋窥着正是好奇,却听女子低吟道:
“桃园春暮意潇潇,谁怜桃花竟折腰?
碎蕊琼堆嫣然地,湿带落花铺香苞。
芳树笼凄魅色晚,他朝扬作尘与嚣。
翦枝泪锁椴千层,怜窗冷照孤伴朝。
故国一夜弦霜坠,尽借落樱看冬娆。
万籁此声新燕去,谁念北楼怀段皋。”
倏地,一滴红血自臂上缠着的白巾条带上凝出,顺着雪白的玉肌缓缓淌下,如泣血泪,滴落于桃花枝下黑郁的土内,而放勋分明在心中听见了似水滴般“叮咚”入池的一声,这婢女心思竟如此敏感细腻,这寻常的断木焚柴竟在她口中化作怜香之曲,花谢花飞花满天,生命轮回流转,人也好花也罢,皆是虚无的皮囊,而人轻如木,在轮转之中却连自己的命运亦不可掌控,曼丽极妍后一朝春去,香消玉殒,无可堪回首。放勋记性极好,又于心中默念了一遍方才听到的词,体悟这女子的哲思,品着品着,转而一惊,这曲词中却分明话中有话,尤其是那句“故国”、“北楼”、“段皋”颇是耐人寻味。放勋思量着,竟大意得脚下一滑,挲动膝边幽丛簌簌沙沙。
“是谁在那里?”初梦警觉四下顾盼。
放勋坦然而出,道:“途经而已。”
初梦见是放勋公子,慌忙起身行礼,神色颇是局促,道:“见过放勋公子。”
“我瞧你手滴血了。”
“倒是不要紧的……”初梦敛眉低回。
放勋脸上倒显出一丝笑,颇觉有趣,问道:“姑娘这连手流血了也不顾,是在做什么呢?”
“扦种桃花而已……”
“姑娘还识栽种之术呢,来日也教教我。”放勋仔细打量着这婢女低羞而垂的脸庞,泪痕未干,衬出几分楚楚可怜,又问:“那种完了么,可需我帮着做些?”
“种完了。不劳放勋公子。”
“园里应有栽种的工具,下次倒不必伤着姑娘家的玉手。”放勋见初梦怯怯地将纤臂藏在身后,似有意回避着他,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婢初梦。”
“你便是初梦……”然而这句话放勋却并未道出口,只在心中笑哼一声,媚蒙着眼眸转身走了,边走边飘然而至一句雅致清音:“园子里人多眼杂,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罢。”
初梦遥望着放勋七尺背影,鹤氅随着身形摆动,朱褐卷云纹腰带飘荡于身后,步子阔然,昂首泰然,只怔怔地陪着新栽的桃树一道望着,心中却生出一丝说不明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