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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兮兮地叫了声:“……姐。”
迎晨一脚踹翻他屁股,“我上来的时候才看见垃圾车从这儿路过,它怎么没把你给带走呢?啊?”
迎璟抱头蹲下,然后举手投降。
迎晨拎着他的后衣领,跟拖尸|体似的,让迎璟蹲在地上滑着走。迎璟倔强地掰住门,手指头五根、三根、一根,然后一阵哀嚎:“——啊,救命!”
龙卷风过境之后,留下一地安静的鸡毛。
整个宿舍的人,震惊了。
迎璟被塞进车里,然后绑上安全带。迎晨绕到驾驶座“砰”的一声关紧车门。拧头瞪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迎璟嘿嘿笑。
“笑个屁。”迎晨问:“为什么又打架?”
“吹黑哨。”
“哨你个头。”
“……”迎璟小声:“怎么都这么凶啊。”
这个意味深长的“都”字没让迎晨多想。她早上从杏城过来出差,累得够呛,才懒得猜少男心思。迎晨转动方向盘撂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之前,先带人去王府井吃饭,叫了一桌的肉表达来自姐姐的关爱。迎璟却战战兢兢,总觉得没好事儿。
“明年上半年实习,下半年毕业。我问你,你什么打算?”迎晨单刀直入。
“就,走一步看一步呗,还有小半年呢,急什么。”迎璟的想法情真意切,可以说是代表着大部分同胞的心境了。
“我早上从大院儿过来,爸爸跟我说了,给你联系好J航的沈阳分公司,让你实习期就过去。”
“我才不去。”迎璟拒绝。这种老派国企,基本就是混吃养老。
“怎么,你要考研?”
“不考。”迎璟觉得读书就是个无底洞,他怕闷。
“那你就给我老实点。”迎晨工作经验丰富,谈事的时候,语气十分正经严肃,“既然养成了眼高手低的臭毛病,就得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姐弟俩年龄差七岁,自小感情便好。迎璟对她莫名信服。这话语气有点重,但他能听进去。缄默无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猪头肉肉。
“这才多久,你就给我打了两次架。早知道有这兴趣爱好,当初就该送你去嵩山少林寺,不仅学费低,剃头还不用钱。”
迎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小黑发。
迎晨被他的动作逗笑,表情松下来。
迎璟知道姐姐是担心他,连日来的阴郁也瞬间晴了大半。他起身越过饭桌,挨着迎晨坐,一把揽住她肩头,跟长了虱子似的拱啊拱。洪水放闸一般,将最近的难过经历向姐姐倾诉。
“……事情就是这样的,她看不起我……她还嫌弃我请的火锅,两百块都不用我找……第一次不要我,又骗我第二次……把我当小狗呢……白瞎那么漂亮的脸蛋了……啊,姐我好烦!”
迎晨一巴掌推开他的脑袋,“她做得没错。”
迎璟又黏乎乎的把脑袋凑过来,“你还帮她说话!”
“不管项目大小,事先多番考虑与了解,才是明智与合理的。”迎晨嫌弃道:“你自己心眼儿小,还赖别人。”
迎璟举起拳头装模作样地猛捶自己的脑袋,边捶边配音:“——啊,我死了。”
“……”
飙完演技,他沉静下来,好丧气,头埋在姐姐的肩窝蹭了蹭,小声说:
“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太难受了,真的。”
———
这家餐厅是两层,大厅中央有人在演奏钢琴。二楼,一道身影倚在栏杆处。
“看什么呢?”关玉走近,“别让徐总久等。”
初宁应声:“就来。”但眼睛仍然盯着某处,没有动。
关玉顺着望过去,豁然开朗:“哟,秀恩爱啊。”她不怀好意地蹭了蹭初宁的肩,“心痒了?”
初宁没说话。
楼下的迎璟,跟只奶狗一样,在一个女人肩头蹭啊蹭。这亲昵劲儿,说不出的融洽和自然。
钢琴声软软入耳。
初宁心想……原来他有这嗜好,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啊。
啧啧啧,够浪。
谈到钱就眼睛发亮。关玉努努嘴,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原以为这事儿只是浮云掠过,不值再提。没想到晚上,初宁接到了冯子扬的电话。
“你没选C航那个项目?”
此时的初宁刚洗过澡,一身家居服,胸前旖旎隐约。她头发束成一个髻,戴着兔耳朵发箍,闻言放下手中报价单,“关玉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冯子扬倒没了平日的笑侃。
“原因。”
“我喜欢。”
“滚。”
冯子扬笑意还未散,“开玩笑的,别挂电话。宁儿我跟你说真的,这是个好项目。新型科技,前景广阔,高端大气,跟你太配了。”
初宁往后仰躺,浑身放松下来,慢着节奏字字交底:“什么新科技,前景广,那就是一个个的坑,也就说起来好听,别说往里砸钱,就算把你砸进去,明儿也长不出一颗小树苗。”
冯子扬在那头欲言又止,想反驳,又放不出一个字儿来。
初宁挠了挠发箍上的兔耳朵,不满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飘。”
“……”
“你是不是和赵明川联手了,专门挑这种坑货让我跳?”
冯子扬大声喊冤:“你大哥看得上我吗?”
这倒是。就赵明川那眼光,毫不夸张,能和玉皇大帝比肩。初宁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这事儿不说了,挂了啊。”
———
自栗舟山交给迎璟项目书那日起,已经过去三天。
其实当晚回寝室后,迎璟就粗粗看了一遍,奈何太长,看到中途——他睡着了。一觉醒来,也就不了了之。以至于第二日,栗舟山叫住刚从篮球场奋力干完半场比赛的迎璟,问他考虑得怎么样时。
一身热汗,血液沸腾,还沉浸在激烈球赛中的迎大王,嘴里塞了一整根冰棍,腮帮鼓鼓地反问:“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了?”
栗舟山脸成酱色,拂袖生气而去。
迎璟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栗教授,栗教授!”
结果跑得太快差点摔倒。迎璟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同时手劲一松——人是没摔着,但那支咬了一半的绿豆冰棒“嗖”声飞了出去,长了眼睛似的,正中栗舟山老同志的脑袋顶。
接着,响彻走道的惊天咆哮:“臭!小!子!”
完蛋了。
迎璟双手合十,差点没跪下磕头,栗舟山不稀罕他的狗头,再没搭理,气冲冲地走了。
这事儿虽然是意外,但迎璟的愧疚情真意切,他回宿舍后,先是给栗舟山发短信道歉,没回。午餐只吃了三碗饭,竟然也不觉得饿。下午来了几拨人前来问候,无一不夸,无一不服。
“您失去了绿豆冰棒代言人的机会。”
“期末挂科了解一下。”
“恭喜你从此成为栗教授心头永生难忘的白月光。”
迎璟嚼着泡泡糖,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善意调侃。
“对了,你们听说没,上回老栗跟谭副院吵了一架,闹得还挺大。”隔壁宿舍的程一涵突然提起。
“啊,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乱传的呢。”
“是真的,我当时就在三楼填表,特大声音。”胖班长作证,神秘兮兮地勾勾手,“据说是老栗想争取一个项目外推名额,谭副院不同意,想把名额都匀给飞行器设计专业,说他们希望更大。”
笑意盎然的宿舍,即刻安静下来。
过了会,程一涵说:“学校偏心,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愤愤不平的声音接连响起:“谁让他们是优势热门专业呢,哎呀,后悔死了。”
一直沉默的迎璟,忽地抬头,“为什么要后悔?”
他的语气很平静,目光淡淡,笔直而望,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但莫名的让说话人心紧。
迎璟并没有过多反应,很快又垂下头,仿佛自言自语:“我觉得咱们也挺好的。”
坐在桌前看书的祈遇也转过头,附和他道:“是啊,挺好的。”
几个字的同意,但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许多年后,时光翻篇,或许用一句话来形容此刻的心境,大概就是——“同是寒窗苦读,怎愿甘拜下风”。
气氛再一次陷入默然。
小胖班长又把话题绕回栗舟山,“栗教授虽然凶,但人还是很好的,这事儿也算是替我们专业出头吧。”
“他好像一直一个人住,也没见过师母。”
“嘘——”程一涵压低声音,“栗教授和他老婆离婚很久了,女儿也没判给他。”
这回是真正的集体大沉默,任谁也不吭声了。
迎璟心里闷得慌,长呼一口气,起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