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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里习来顺杆爬的无赖脾性,因此板着脸毫不留情地道:“一会儿见过杨提举,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省得又是一顿板子,连我也要吃顿挂落。”
赵士功打个哈哈,赶紧岔开话题道:“你来宜宾竟然不叫我!亏得我每年给你送的节礼从不落下,还月月写信问你,真是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李永仲瞥他一眼,冷笑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些闺怨诗——真是多谢了,当年我父亲不幸看到一封,险些以为我同哪家女子暗通款曲,我那好大哥一通撺掇,如若不是我家师爷说项,就要请家法打死我。”
这一节赵士功从不知晓,如今闻言倒吃了一惊,因此讪讪道:“这却是我思虑不周,不过如今你也不用再顾忌许多,”他压低了声音,道:“只是,你大哥……”
“大哥身康体健。”李永仲饮了一口茶,言简意赅地说:“合家美满。”
赵士功笑得捶桌:“你就是个促狭鬼!”
“比起某人我却是不如。先说好,你自己许下的弥天大愿,你自己了账,不要牵连到我身上来。”李永仲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就怕某人收不了这首尾,到时候看你要如何。”
赵士功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脚步声渐渐传来,不久有听差来请:“提举老爷请两位厅前说话。”
这位叙州盐司提举姓杨名得兴,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在川东的井场就是了断盐商灶户富贵生死,决不可得罪的人物。只是和正四品知府比起来就大大不如,不过他毕竟是一路科考上来,正牌子的三甲进士,又兼写得一笔好字,因此同知府也有几分往来交情。
两人跟着带路的听差一路往鸳鸯厅去,绕过堂前天井,就见之前见过的那位吴文案等在门外,见两人到来眉开眼笑道:“杨老爷正在里头,两位请。”他侧身做了个邀约的姿势,赵士功整整衣袍,这才端着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往里走。李永仲在后头尽管心中腹诽无数,看上去面上倒也是个翩翩君子,俊秀后生。
杨得兴是天启四年走吏部某位郎中的路子补上的这份肥差,他四十岁上才考得一个三甲进士,自知资质有限,倒也觉得这个从七品的小官没甚不好,虽然也笑纳各路孝敬,不过家业颇丰,性子也不算如何悭吝刻薄,总之官声不错,不然赵隆美也不许儿子同他走近。
见赵士功当先进来深揖一礼,他便自然伸手将他扶起,面上含笑道:“有几天功夫没见谦之,这是在哪里顽?前日府尊设宴,倒是吃得一尾好鱼,可惜你没此口服。”
赵士功笑嘻嘻地道:“杨世叔,我便从来听话,怎么又顽了呢?家父这些日子正在考我的课业,也只好遗憾了。”说完闲话,他在身后一扯,将李永仲让出来,道:“今日我便要向世叔介绍个朋友——此人姓李讳永仲,富顺县人,正在世叔治下。”
李永仲前出一步向杨得兴下拜顿首道:“草民见过提举。”他相貌清秀,行动有止,身姿端正,如果不是赵士功已经先说此人是个盐商,他又自告白身,杨得兴很难相信这么一个斯文懂礼的年轻人居然和日日在盐司衙门外徘徊的粗鄙商人是一行的。
更不用说这个年轻人还是府尊公子亲自引见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对李永仲生出好感来,哈哈一笑,亲手将他扶起来,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这又不是在大堂之上,你我官民相对。你既是谦之的友人,便随他叫我一声世叔罢。”
李永仲起身先道不敢,抬头看了杨得兴一眼,低头恭敬笑道:“提举许是不知道,先父李讳齐,往来宜宾数次,都是提举亲自见他,十月不幸,提举还遣人致哀,我正是先父二子,提举叫我一声仲官儿便是了。”
这话倒是让杨得兴吃上一惊。他当然知道李齐这个人,而且同他还有段交情,不久前听说他病重去世,还大大嗟叹一番,派了管家去送了礼,也算全了这番交情。他是听说李齐有两个儿子,不过以前就听他提起过自己的长子,很少提起次子,杨得兴也就没有留意,现在看这样子,竟然不是长子来见他……想到此处,再隐约想起当年李齐提起长子偶尔的叹息,杨得兴已是有些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