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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低眉沉思,脸上有一瞬间冷寂,然后,她猛然抬眸,附海蓉耳边,低语几句,海蓉明眸如水,渐渐闪出喜悦光泽。
腊月十五那日落了一场好雪。茫茫苍穹如一只淡烟蓝水晶盆覆地上,雪花搓棉扯絮般洒将下来,宫殿檐角五彩琉璃,皆银装素裹,天地间似乎通透了。
淑懿踏雪去慈宁宫请安,顺便又吩咐云珠和绿吟折了两捧胭脂红梅,送给孝庄和四贞插瓶。
孝庄正打叶子牌,见淑懿来了,笑道招呼她道:“正好,金珠要去小厨房看看午膳,你来顶她缺!”
绿吟替她解下杏红镶边石榴红织花斗篷,淑懿含笑坐下,问道:“怎么不叫懿靖大贵妃来打?”
孝庄一面摸牌,一面笑道:“博果尔来请安了,她们母子俩躲后殿说体己话儿呢!”
淑懿心想怪道不见孔四贞,只怕博果尔体己话儿倒多半是说给她听。
孝庄瞥眼瞧见淑懿斗蓬,咋嘴道:“皇上赐给你那件俄罗斯国用孔雀毛织雀金裘大氅怎么没穿上呢,今儿天冷,正好上身。”
淑懿温柔笑道:“雀金裘大氅宫里统共得了两件,皇后还没得着呢,嫔妾得了已经万分惶恐,怎么好再拿出来招摇!”
孝庄微微一笑,道:“娜木钟得好东西多了去了,你不必过意不去,这是皇上宠你,哀家疼你一番心意——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你也能叫哀家和皇帝名正言顺偏宠着你,就好了!”
淑懿微微疑惑,只用懵懂眼神望着孝庄,苏茉尔抽出一张“玉麒麟”牌,打了出去,笑道:“傻孩子,皇太后这是急着抱孙子呢!”
淑懿目若秋波,吹起一星儿绉皱,羞涩道:“太后又拿臣妾打趣呢!”
“不是打趣,哀家是真心。”孝庄犀利目光从老花镜片后面射过来,耀得淑懿脸色如天际流霞。
孝庄轻轻叹气, “皇帝即位多年,只有庶妃陈氏生了个女儿,巴氏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算是皇子,唉……”孝庄言有而意无穷,淑懿明白,她是嫌巴氏身份低微,可如今帝后不谐,嫡出皇子她是不敢盼了,就连几个主位嫔妃也没动静,时日一久,前朝大臣难免议论,叫她如何不愁呢?
这里淑懿才想出言劝慰孝庄,却大红猩猩毡帘外,当值宫女通传一声, “孟太医求见!”
孟太医揭帘子进来,将室外凛冽寒气一起卷入殿中,他打了个躬回禀道:“太后,臣才从储秀宫当差过来……”说完,却顿了顿,环视殿中之人,孝庄头也不抬道:“只管说罢,没有外人!”
孟太医这才如实禀道:“宁贵人身子不适,召臣诊脉,臣诊断,贵人小主似是喜脉。”
“哦?”孝庄眸中一亮,索性将一把叶子牌摊案上,郑重问道:“你确定?”她知道孟定邦太医院医术是数得着,可仍然想要确定一下。
孟太医恭敬道:“十之□,但臣也诊出,宁贵人脉象沉弱,似有滑胎之象,而且……而且,小主体内,似乎有……用过……用过药物痕迹。”
孟定邦是个稳当人,不肯轻易说出授人以柄话,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孝庄宫里混了大半辈子人,早猜得七七八八了,心头仿佛被人重重捶击,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怒,居然有人敢她眼皮子底下,行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人,当下强忍了怒气,问道:“你怎么处置?”
到底是宫中不光彩阴私,孝庄虽然恨,却还不想闹大,孟太医道:“嫔妃有喜,按规矩是该先禀报主位嫔妃,再由主位嫔妃禀报皇后,可今天是各宫派发份例日子,皇后和淑惠妃从清早起来就一刻没闲,臣不敢去叨扰,所以先来禀报太后!”
孝庄隐隐有一丝庆幸,幸亏是这个日子,不然皇后和淑惠妃一插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她这两个博尔济吉特氏儿媳什么性子,孝庄并不是不了解。
不过,孝庄不了解是,这个值得庆幸日子,是淑懿为她精心挑选。
孝庄青金镶黑珍珠护甲,尖尖地划过一沓叶子牌,沉了语气道:“贤妃,你陪孟太医去看看。”
孝庄对她委以这样重任,也淑懿意料之中,她似有惊诧,而后立时起身领旨,才要抬脚随孟太医去,蓦然似想到了什么,转过脸来小心翼翼道:“臣妾到底年轻没生养过,怕出什么纰漏,求太后恩典,叫苏嬷嬷陪臣妾一起去吧!”
孝庄点头应允道:“苏茉尔,你陪贤妃走一趟吧!”
淑懿一颗心落了地,数日来精细筹划总算没有白费,只要太后肯派苏茉尔出马,这事就成了一大半,苏茉尔是太后信任人,且精明不孝庄之下,而且有了她做挡箭牌,无论终挖出是多么厉害角色,淑懿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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