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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铁锤敲击的声音惊扰着安格斯的噩梦,这些天他一直被达戈贝特逼着学习拉丁文法,这让他的剑梦变成了五种变格的协奏。
知识是一种负担,快乐的源泉在于无知,他已经初步体会到这一点。
可是当他将这种道理对修士提起时,对方总是用那对严父式的淡绿色眼眸盯住他,然后一语道破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领地和头衔同样是负担,私生子。”
安格斯知道自己并不热爱刀剑,因为他不能据地——只有拥有负担,挥舞刀剑才有了意义。
领地的替代品还有很多,比如爱情、真理……
有人希望给他的剑赋予意义,一把锋利的剑,需要一种同样锋利的思想来挥舞……
威斯敏斯特,王宫图书馆。
对威斯敏斯特的下一代们来说,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课程,首先,讲课的人是国王陛下本人。
“我们需要理解军事上的两条线——领土的防线和军事行动的战线。”
“在进攻和防御国土时,覆盖堡垒的前线或自然造成的疆域分野——山脉、河流、海洋……这些构成了我们行动的第一条线。”
格斯帕特里克伯爵事先对国王的命令相当不满,作为一个拥有军事经历的战争领主,和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一道听课,这几乎是一种羞辱。
但他很快被国王的话语吸引了,他熟悉的军事知识几乎完全等同于军事技艺,不亚于已故兄长的战斗本领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兵学——军事艺术和军事科学——从未进入过他的视野。
国王讲到了军事行动的几何原理,基于后勤原则和战术原则的大规模行动线:对一个前线一个方向的合力行动、对一个前线多个方向的分头行动、对多条攻击线的单线对抗、对一线敌人的分进合击。
单线、多线、内线、外线、纵深战线、向心战线、离心战线、支持后线、突发战线……
“几何学原则主宰了战略行动——一支坚守在最稳固堡垒中、拥有一年仓储的军队,会因为敌人占领位于其支持后线上的河流而陷入绝境。”国王缓缓指向地图上的威悉河,这条河流恰好切断了戈斯拉尔和奎德林堡与南方的联系。
“或者,假设我们从萨克森进入迈森,我们可能面临的就是三条战线:左翼的西里西亚-摩拉维亚、中央的波西米亚,还有右翼的图林根。”
小格斯帕特里克伯爵顺着国王的指示,将目光投向地图上标注着波西米亚的位置。
“波西米亚的中线为易北河分割为一个突出部,对于南方的防御者,这一地区有山脉保护,适合聚集兵力,同时对易北河方向形成了一条离心战线,适合向不同方向调动。而对我们来说,这个公国缺乏设防要塞和适合的道路,不适合作为出兵基地,即便攻克意义也非常有限。
所以,在战略上必须以波西米亚为东西两座前进基地的分割点。对西部图林根方向,我们将以威悉河右岸为前进终点,继续深入便会遭遇法兰克尼亚之敌,而东部,我们可以通过西里西亚奥德河左岸进入摩拉维亚隘口,将战线推到多瑙河上!”
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已经超出了小格斯帕特里克的想象,英格兰历史上从没有人进行过如此气吞山河的战争,国王所描述的行动在规模和跨度上只属于传说中的古代帝王——凯撒、查理曼……
然而王子和那些年轻的侍从们对此并无概念,他们对军事毫无经验,也就不会受到陈见的限制。在这个尚未发生那场宏大圣战的时空,军事贵族们对于远征的可怕也缺乏直观认识,而这方面,没有人比在殖民地战斗了半生的埃德加更熟悉了。所以,他正在进行的许多准备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
除了书本上的战争原理,埃德加需要考虑的还要更多些,他在马格德堡主教身边的间谍送回的可不只是地图。从东部的传闻来看,图林根的那个疯子伯爵路德维希绝对靠不住。这个家伙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胆大包天,他曾经为了夺取南方的萨克森普法茨领地亲手捅死了普法茨伯爵腓特烈,在为此坐了三年牢以后,他又从那座囚禁自己的城堡顶上跳进了奔腾的萨尔河,这个疯狂的越狱为他赢得了“跳塔者”的外号。
虽然这个疯子同样是皇帝的敌人,但若想依靠他的领地进攻法兰克尼亚公国,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波兰人的公爵是波西米亚人的盟友,然而这个国家的力量已经衰退了,博莱斯瓦夫国王死后,波兰人对西部斯拉夫部落的控制极度衰弱。新公爵一心想要成为真正的波兰国王,只能为了保住西里西亚向波西米亚国王纳贡。
英格兰已经休养了十年,得到诺曼底之后,正式成为唯一的北海强权,虽然身为英格兰国王的表舅,虚弱不堪的波兰公爵恐怕没有胆量干涉盎格鲁-条顿这对海陆强权的斗争。
丹麦王子刚刚出发,他身边是新任沃里克伯爵,前“白骑士”埃尔夫温,这个被“放逐”的伯爵必须用刀剑重新获得名誉,在国王同意之前,只能在海外边疆戍卫,不得返回本土。
一旦控制丹麦和萨克森,一个超越克努特大王的北海帝国便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