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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酸啊!酸死了!酸死了!酸倒了牙!”
飞白捂着右边的腮帮子原地直转圈,看的范秋白以及旁边的仆妇们都忍不住笑,纷纷数落她:“这个小妮子什么怪癖好,明明酸的不行,却又馋这酸果子,也难为小娘子非要买来给你吃!”
范秋白掩了嘴笑的直不起身来,娇嗔道:“飞白这个小丫头,也就这时候滑稽好笑些。这是好戏呢!不看白不看!大不了咱们把杭州城里酸枇杷全都买回来,让飞白吃个够!”
“小娘子,您可饶了我吧!这一筐就够我吃的了!万一小婢真的被酸死了,您不还得吃官司!”飞白嘻嘻哈哈的求饶。
亭中众人皆乐。
这欢声笑语随风飞出,传入了楚风的耳中。
楚风恍恍惚惚的从眼前的云蒸霞蔚中回神,下意识的回头去瞧,便见到了亭中六七妇人,亭外还停了两辆马车,看起来是谁家的女郎正在踏青悠游。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范秋白也在这时候往向了楚风。
云雾,断桥,少年,油纸伞,一笑回眸。
入眼,便是一张画。
不知怎么,范秋白微微一怔,面色竟渐渐转上了些微的红晕。
距离有些远,楚风只能看到范秋白似乎看向自己,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于是含笑施礼,便转身离开。
心里不禁默默想着,怪不得顾恺之喜欢画仕女图,古代这女子婉约清丽之动人,是与千年之后截然不同的。倒也不是硬要分出什么谁高谁低,只是这样凉亭闲坐的清雅姿态,若是不被画卷留下,当真有些可惜呢……
只可惜自己在人物上的笔力不足,否则回去之后,真应该好生画下来。
而另外一边呢,范秋白看着眼前那少年渐渐步入云雾之中,心神也跟着一动。不由得暗自思付:也不知那是谁家的少年郎,怎么气韵如此清朗疏淡呢?所谓一颦一笑可以入画,所指的,应当就是这样的少年!只可惜自己一直以来学习的家传的山水,不善人物,否则方才那回眸之举,若是能够付诸笔端,那该是多美的一幅画啊……
二人皆有所思,所思甚深,所思甚真,只可惜如今并不相知。
楚风心念于此,怅然若失。好在片刻之后,他就看到了更加美丽的景色,西湖美景一一铺陈开来,这些景色还没有后世那样多的人工雕琢,都是自然憨态,不禁让楚风更加欢喜。心里想着东坡的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方才那些淡淡的忧思,也很快的消散开来。
如今眼前的景象,正是所谓的“山色空蒙雨亦奇”罢!
今日得见的西湖,就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掩了一层薄薄的纱巾,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容貌,却已经足够美妙的触目惊心。
楚风是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不是因为娘炮,而是因为善感。
艺术最基础的要素就是“善感”。没有这两个字,杜工部写不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柳三变写不出“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王逸少写不出《兰亭集序》,黄子久画不出《富春山居图》。
只有对万事万物的感悟融入内心、化为笔墨,才能抒发心中的畅快淋漓。所以,伤春视为多愁,悲秋亦作善感。对于艺术家与诗人来说,这并不是坏事,反而是一种基本的需求。
善感之人又必乎多情,正如同诗人的私生活容易烂漫一般,正是因为他们的眼中有太多常人看不到的美丽。这种美丽,当然不单单是对于自然山水的,还有身边人物的。
正如同苏轼在“不思量、自难忘”的同时,却也有一位“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小妾朝云。这并不是因为他三心二意,而是因为他的用情与多情。
善感、多情,这正是每个艺术家都必备的基础情感,生命也正是因为它们而变得丰富、灿烂。
楚风是善感的人,所以他可以对着一池烟雾缭绕的湖水静静的发呆,可以在短短的一瞥之后,脑中便记挂下那道清丽婉约的倩影。
怅然若失,若有所得,恍恍惚惚。
看着西湖的山水,楚风心绪难宁,觉得手有些痒了。
手痒应作画,挥毫应酒酣。
楚风快步回到西市,大着胆子从一个酒旗斜驻的酒家里打了一壶酒,回到自家的书画行,先喝了两口,而后展纸、磨墨,拿起一只长锋兔肩紫毫,将墨色调的极淡,饱蘸后挥毫而就。
画作完成后已经是夜幕时分,楚风酒喝得酣然,退后一步看着画作,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笔随意甩开,倒卧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