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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骇然,连忙一口否认:“这件事情确实是西凉人无状,是他们内部有人制造流言乱传朝廷要尽诛西凉人的假消息,这才让他们跟着盲目起事,实在……实在怪不得肃!”吕布嘿然一笑:“是吗?我听说当初李都尉你未入陕县之前,陕县西凉方面就曾派出人来与都尉你进行了一番会晤,不知可有此事?”说起这件事情,也是祸起的原因,他李肃自然不敢承认,就要摇头否决。然而,吕布又立即说道:“李都尉,你别忙着否认,我问你,这人你可认识,当初来见都尉你的可是此人?”
吕布所指,自然就是他先前叫上前的那人。
李肃先还没有在意,此时听吕布刻意指出来,便即抬头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李肃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跳了起来:“是你!”
“都尉大人,安好?”
被李肃点到的那人,已经迎着李肃的目光,笑眯眯的上前两步,向着李肃问好。
李肃听来,却是如有芒刺在背,心里的一面鼓猝然敲得乱响。咚咚咚,咕咕咕!差点就要敲破了。他此时手心里捏的一把汗,仿佛锅炉的水沸腾起来,就要从内里虎口处溢淌出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那个与牛辅跑出去失去了踪迹的胡赤儿,此时就在他面前,且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而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笑,说起来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小子,他又是怎么会到了这里来的,又是如何在温侯帐下?”
他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胡赤儿。而胡赤儿好像是从他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是一笑,解释道:“陕县西凉营屯火起之时,贼将牛辅因为胆怯,想要带上我一起往东面逃跑,企图躲过朝廷追杀,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只是,我胡赤儿不是糊涂人,明白大势,知道若然再是继续追随贼将牛辅必然是罪孽加重,将来必是死无葬身之地。是以,在最后关键时候,赤儿我幡然悔悟过来,方才手刃贼人牛辅,并将其首级割下准备投往长安。只是没有想到,赤儿在半路上会幸运温侯……我赤儿虽然是个无名之辈,但贼人董卓死后,朝廷唯以王司徒与吕温侯是重,尤其以吕温侯年轻有为,将来必然有番惊天作为,这点赤儿并不糊涂。赤儿一想,朝廷即是温侯,温侯即是朝廷,既然手上有贼将牛辅首级,何须等到将其投送到长安,不是多此一举么?于是,赤儿便将贼首提来见温侯,且因赤儿深服温侯本领,干脆投身温侯帐下,不才得蒙温侯看得起,仍以赤儿为校尉一职,在温侯军中效力。所以李都尉在温侯帐下见到赤儿,却也不必大惊小怪。”
胡赤儿到底是会说话之人,不但说得李肃为之气结,就连吕布也很是受用:“何谓朝廷即是温侯,温侯即是朝廷?还是这个胡赤儿明白道理啊!”吕布一连感叹,内心里别说有多舒坦了。那旁边诸将眼看胡赤儿将话说下去效果立见,嫉妒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便是那个胡赤儿也是好不一阵得意,看着李肃。
说来,胡赤儿能够投入吕布帐下,大概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过,这中间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他口里所说,说的是给旁人听,特别是给吕布听的。而真实情况呢,却又有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感觉了。为何呢?当时胡赤儿在贪墨了牛辅的珠宝,与众人分了后,又即割了牛辅的脑袋,一路带着往长安而去。也是实在倒霉,长安没有见到,倒是半路上遭遇了吕布的人马。而当时吕布因从外面的消息知道了胡赤儿害死牛辅的事情,猜出牛辅的首级大概就在胡赤儿手上,便是打起了主意。想来,只要他得了牛辅的首级,那也是大功一件。是以,他在听说遭遇了牛辅一伙人后,也立即下令强行从胡赤儿手中来夺牛辅的首级。胡赤儿的本心是要赶到长安后再杀了其他同伙,好独吞了这个功劳,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一个吕布要来跟他争功,他当然是心有不忿。然而,当与他同行的心腹皆都被吕布所派出的人马斩杀后,他胡赤儿再糊涂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当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将首级献给了吕布。而吕布,本来是准备夺了首级后杀了胡赤儿的,只是被胡赤儿几句马屁一拍,弄成了他是‘心甘情愿’交出,吕布便也不好痛下杀手,只好暂时将胡赤儿留了下来,虽然保留了他校尉一职,实际上却是限制了胡赤儿的自由。
也是胡赤儿机警,难得有了这个让他表露心迹的机会,他哪里肯放过,于是借机跟李肃瞎说了这么一通,无非是向吕布邀宠。他话一说完,投眼看吕布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便是心里暗喜。倒是李肃被胡赤儿一番话说出,心里‘嗤’了一声,却是不相信他的,反而是恶向胆边生,骂了一句:“卖主求荣之辈,也配站在这里说话!”
“放肆!”
被骂的胡赤儿还没有还口,倒是吕布脸上一黑,拍案而起。他这一声放肆,将偌大的帐内站者的诸人,皆都是胸口一塞,气息像是顿止了。那李肃听来,错愕的看向吕布,突然想起吕布这一路走来的痕迹,便是心下大骇。要知道,如果说胡赤儿是‘卖主求荣’之辈,只怕以吕布出卖两任主子的经验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李肃虽然骂的是胡赤儿,但到底的让有心人如吕布听来心里便是不好受了。李肃突然想到这一点,心里吓得也是遽然一紧,赶紧是连连向吕布解释:“这……温侯息怒,肃我骂的是胡赤儿,非是温侯。”
吕布一句放肆说出,眼看着帐内诸人把眼睛都看向了他,便是有点心虚了。同时间,心里马上责怪起自己不该如此敏感,随便挺身出来,这下倒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有心后悔,想要后缩。不想又因为李肃一句话说出,让吕布听来分外刺耳,让他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心下更虚了。看着诸人诡异的目光,吕布是片刻也坐不得,突然拍案而起,起身走下来,端起一脚,狠狠将李肃踹了个狗啃屎。
李肃还没有爬起,吕布又是一扯剑,就要一剑结果了他,只被旁边部将成廉冲上来,扯住他袖子,向他摇头道:“温侯!此子杀不得呀,他虽然该死,可他毕竟是王司徒的人,若将军随便处置,只怕会激怒王司徒。”成廉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吕布,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先前还有要用李肃来羞辱王允的打算呢?更何况,李肃是他同乡,随便杀了他未免遭人非议。吕布想到这里,鼻子一哼,将佩剑送回,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人就走出了大帐。
片时,帐内只剩了李肃一人。李肃此时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也是不由起了一身的寒意。他缓缓爬了起来,小心的擦拭了一把汗,心里同时也有了悔意。本来,他从天王寨驻地那边好好呆着,却因为半夜杀来了匈奴人,不但左校死了且张白骑也跑了,他眼见无望,只能是随着乱兵跑了出来。只他半路上听说吕布就驻军弘农,想着吕布与他同乡,当会念在同乡情谊上帮扶他一把,这才巴巴的跑来。现在倒好,差点还因为一句不小心的话惹祸上身,也实在是惊险啊。
捏着手心里的汗,李肃心里轻轻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