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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善转念一想,的确如此,便改口道:“赶紧把担架抬来,事不宜迟,赶紧把她送去大夫那边!”
林碧玉其实是清醒着的,她当时是胸口发闷吐了一口血,但是等她吐完血后,那种胸口压着石块透不过气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就还有些疼痛。她望着铜镜上的血迹,突然灵机一动:圆善是肯定不会放她下山的,当初她受了黑心钱,听林容娘的话要把她拘在山上,可是她现在病了,这些尼姑就必须要去帮她寻大夫。
她想起从前陈氏对她说过的话,肺疾严重起来就会咯血,而肺病是很难治的,不但医不好,还很容易传染。她就拿起一块手帕,把铜镜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把这块染血的手帕攥在手里,做出一副咯血病重的样子。
本来她在山上被困这么久,颜色枯槁,说不出的憔悴落魄,这根本就不用装,是现成的。
果然,圆善立刻就要抬她下山去找大夫。
她被人抬上了担架,在众人只注意看路而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又悄悄捏了一把藏在胸口的那两三件最值钱的首饰。逃跑,若是连一点路费都没有是不行的,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根本不想吃苦。
众人把她抬下山去给那郎中看了。郎中一看她的脸色,再看她手上那血迹斑斑的手帕,心里就发虚了,若是风寒引发的肺病,就算是御医到了也未必就有把握救治,更何况是他这种赤脚大夫,要是让他治治那些跌打伤,或许还没问题,可是麻烦一点的病,他根本就策手无策。
郎中原本想把这个病人推脱掉,可是人家给的银子是沉甸甸的,圆善师太的大名恐怕就只有三岁小儿不知,这种善缘,他肯定是要结的,也只能冒风险把林碧玉留了下来。他给林碧玉把了把脉,觉察不出她有什么病因,更不知道该怎么治,只能随便拿了根艾灸给她熏了熏:“师太,我看还是把林小姐送给白大夫那边瞧瞧,小人医术有限,应当是对付不了。”
林碧玉突然闻到艾灸的气味,耐不住咳嗽了两下,脸上也有了一点血色,在圆善看来,反而是这郎中谦虚,没有十成把握就不敢医治,她忙一口答应下来:“等天亮了,贫尼就去请白神医,只是今晚还要大夫你照看一番。”
照看一番是可以的,再说他也拿了银子,总不至于病人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眼下天色已全黑了,在夜里走山路也太危险,那郎中整理出客房来,请众位师太安歇。几个人轮流照看林碧玉,待到半夜,见她还是那样,不太像会被突然暴病而亡,也就没有仔细去看着她了。林碧玉一听见关门声,立刻就爬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绸缎衣裳都被她睡得起了褶皱,小心翼翼地跑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响动。
都这个时候了,大家也都该睡了,没有人会注意她。她小心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又从门缝里挤了出去,然后整个人都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她要逃跑,她要离开这里,去找林氏宗族的族长为她主持公道,那族长当年拿了林思淼这么多的好处,怎么也该为她出气。
可她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进进出出都有丫鬟跟着,还有车夫接送,在一片漆黑中她根本就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她就在这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走了一会儿,幸亏那郎中就住在村子口头上,她很快就看见了点点油灯的光从一间院子透了出来。村子里的佃农干了一天农活,等到天黑就睡下了,能点得起油灯的一般都是富庶些的人家。她急不可待地冲到院子门口,用力拍着大门,过不了多时,才有人出声道:“来了来了,这外面的是谁呀?这么晚了,怎么还来敲门?”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打开,门后正站着一个披着披风的女子,披风的领口上是一圈洁白的狐狸毛,她手上举着一盏如豆油灯,待看清林碧玉那副气息娇喘的模样,有点迟疑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林碧玉紧张地打量着对方,她发觉这个女子披着的披风正是近来最流行的款式,她只来得及穿好中衣就出来开门,从披风的缝隙中可以看出她就连身上的中衣布料也是丝的,还有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抓住木门,不让对方有机会把门关上,急迫道:“求求你,求你救我,只要我安全回到城里,我就会重重地谢你。你看——”她一下抽出簪在发髻上的一枚金簪:“这只是一小部分谢礼!”
那女子看了看那枚在油灯下闪闪发亮的金簪,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皱眉道:“姑娘,你可是惹上什么大麻烦了?我家相公还没回来,家里没有男人,我也没办法帮你。”
她作势就要关门,可是林碧玉扒住了门边,根本不让她关,她甚至用力地挤进了门里:“我不会给你惹事的!只要让我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天一亮我就走,你再找一个人陪我进城就行!”
她嘴里说得求人的话,可是态度依旧高高在上。她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态度又有哪里不对,在她看来,她已经放下身段去求一个村妇,就算那个村妇家里富庶,也无法跟她林家小姐的身份相提并论。
那女子打量了她一阵,忽然笑了一下:“算了,那我就收留你一夜,你明早就要离开。”她托着油灯把她带进屋子,偏屋还有个老嬷嬷探出头看了她们一眼,那女子道:“没事,这小姑娘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暂时借住一晚的。”她把林碧玉带进了自己住的主屋,指着外间的睡榻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相公就会回来,我让他把你送进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