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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胶泥,胶泥下又大多用荷叶托底,但用几层荷叶或用胶泥的多寡,各烧锅都各有不同的讲究。也正因为讲究不同,张树亭才能够从封口方式上一眼看出是哪家烧锅产的酒。又因为南烧锅和北烧锅出于同一祖先,封口手法也完全相同,同样是两层荷叶托底,柱状胶泥堵口,外包红绸,用黄绸绳打结。所不同之处,就在酒坛腰部那个黑墨红纸写就的“酒”字上。当年,北烧锅因为分给了老大,那个“酒”字就写得大一些,南烧锅因为分给了老二,那个“酒”字就略小一些。多少年了,都一直这样延用了下来。
张树亭动作极慢地打开坛口,这对他又同样是一个享用的过程,就如同正打开一个肉纸包,里面包香喷喷的肉一样。然后,这才斟了一海碗。闻一闻,浓郁的酒香中却缺少一点点甘冽,喝一口,又慢慢咽下,又感绵柔中又欠着那么一点点醇厚、圆润和丰满。北烧锅酒中缺少的东西,南烧锅酒皆具备,不但具备,待喝下,还给人一种酒香回味悠长之感。这也是南烧锅酒与北烧锅酒最大区别所在。正因为同出一祖,又有着这样的差别,北烧锅主人一代代心存不甘。原因也在这里。
张树亭极慢地饮。他喜欢这种让酒很干净地,没有任何其它掺杂地在自己肠胃里游走的感觉,尽管北烧锅产的酒比不上自家酒地道。但张树亭确实极喜欢这种美妙感觉。沉迷于酒,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捕捉酒的芳香,也是张家男人必须要修练的本领。
张树亭一直极慢地饮,每次喝到嘴里的量又极少,待喝到嘴里,又是极慢地,一点一点往下咽。应该说,张树亭不是在用口腔的味觉,而是在用整个肠胃来感知酒的滋味。就见白胖老头儿,看他只喝酒不说话,也知趣地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长话短说,直喝到日头偏西,小酒馆里已暗淡无光,祁占奎才从醉态中清醒过来。也直到此时,张树亭也已两坛酒下肚了。
就见祁占奎从醉态中清醒过来,先抬手搓了搓脸,搓脸间,也透过屋里早已点燃的煤油灯光,一眼望到了坐在另一桌的张树亭。
“什么时候到的?”祁占奎停住手问道。
“这位客中午就来了。”一旁的白胖老头儿见祁占奎醒来先与张树亭说话,也没等张树亭开口,便抢先答道。
祁占奎便摇摇头,又冲张树亭抱歉一笑道:
“真不好意思,本来是要等你的,谁知喝着喝着又多了。”
张树亭也笑笑。也是看天色不早,也是觉得祁占奎刚刚醒来,谈正事有些不是时候,便干脆隔着桌子,冲祁占奎一抱拳道:
“祁掌柜,今天天色已晚,我先送祁掌柜回家休息?关于请祁掌柜到润泉涌店堂当掌柜一事,我们不妨明天再细做商量!”
就见祁占奎一听,又急忙摇手道:
“可不敢再称掌柜,我现在已经不当掌柜了。”
说罢,又冲张树亭惭愧一笑道:
“少东家捎信来请我到南烧锅当掌柜,我自是万分感激。”
说罢,停顿片刻,又说:
“但南烧锅我是万万去不得的。这也是我今天想当面对南想烧锅东家说清楚的。”
祁占奎不说这话,张树亭还以为祁占奎会一口答应。祁占奎一说这话,张树亭不由大吃了一惊道:
“为什么?”
也许早料到张树亭会问为什么,就见祁占奎又惨然一笑,接着,就说出了一段让张树亭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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