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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宵小!不怕死的,再来!”
栈道之上,段之泓披坚执锐面沉似水。
他的一身铠甲此时已尽染血色,一夜的厮杀中他竟无片刻退缩于人后,此刻一柄仪刀寒光烁烁、神威凛凛直指阶下,一声断喝,振英风,丧敌胆。
栈道狭窄,敌军却源源不绝似无止境,如今城下已是尸积如山,而城上的龙骧武卒,也只剩区区不足半数。
段之泓身先士卒,司徒靖紧随其后,他们死战只因身后已无路可退,狐家的叛军用尸体一步一步推进至此,眼前已经依稀可见的机关房更是让他们疯狂,因为冲上去,就有富贵荣华。
“横山王,再不落下机关,就要失守了!”
亲兵出言提醒本是好意,谁知段之泓手里的长刀猛然一个变向,就直奔其喉头而来,段之泓的语气也如刀锋一般冷冽,“扰乱军心,论罪当诛!”
“殿下不可!”司徒靖伸手拦住了段之泓致命的一刀,几乎对着他的脸大吼道,“敌众我寡,夺回北门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赵俨的大军此刻还不见动静...?...此时正该落下机关据守上城,岂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你!”段之泓到底是没经历过生关死劫的,此刻一双眼中满布血丝——血腥虽激起他一腔悍勇,却也让他大失常性。
司徒靖深知他现在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冷静和战局胜负早就备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也是段归要他陪同段之泓的原因,他早就看出这个每每疾言厉色的横山王,恐怕从没杀过人。
而首次经历生死就要面对这种局面,没有惊慌失措已经是大不易。
“冷静下来!你是主帅!这是沙场!谁都可以乱,你不行!”不止段之泓自己,连身边的士卒,甚至近在咫尺的狐家叛军都为之愕然——因为司徒靖这一声大喝,还伴随着一记恰到好处的老拳。
两人四目相对,段之泓眼里的愤恨和恼怒逐渐散去,目光渐渐清明,随即他对司徒靖点点头,从容地往队列之后退去。
“龙骧武卒听令,全军撤回上城!不得恋战!”段之泓一声令下,士卒开始井然有序步步后撤,即便是退,也依旧令面前的叛军无机可乘。
一退一进之间,机关房已在段之泓身后不远处。
很快栈道上的叛军就开始自相践踏,上面的人拼命地往回跑,下面的人不明就里却还在往上拥。
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异响和震颤,机关栈道很快彻底关闭,不久前还在血战的那条通道彻底消失,叛军的面前,只剩下高耸入云的城墙和山壁。
更倒霉的是那些来不及回撤,不得不硬着头皮冲入上城区的士卒——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虎视眈眈的龙骧武卒,而此时形势却与之前恰好相反,孤立无援的人变成了他们。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我们都是被逼的,狐康说有人暗通黎越,我们也是受他蒙蔽...?...”为首的一个老卒冲出人群磕头如捣蒜,他已经须发斑白,本应再过半年就可以回到家乡耕锄为乐,却因为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以致如今命悬一线。
段之泓看着眼前抖如筛糠的老兵,横眉立目却久久无言以对——若说他不知道狐康和中行尧所为是哗变叛逆,那也是太低估他这么多年戎马生涯死里求生所得来的经验了,但知道又如何,他除了能把荣华富贵的梦压在主将身上,哪里还有其他的选择?
“起来吧...?...我不杀你们,但你们得知道,狐康、中行尧谋逆,罪在不赦,你们从贼作乱已是死罪,但现在我给你们一条生路——现在,我们去缉拿元凶,你们可以跟来,也可以留下...?...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们,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让那两个逆贼自露马脚,如今赵将军即将入城,何去何从,你们自行决断。”说完,段之泓收刀入鞘,带领身后的数百龙骧武卒大步离去。
“如果我是你们,就在这里一边歇着,一边坐山观虎斗——若一会儿来得是狐康和中行尧,各位几步就可以冲进机关房里打开栈道,然后恭迎大军;若是等一下我们侥幸胜出,各位坐观成败,倒也不失为弃暗投明~”司徒靖退回两步,走到依旧屈伏在地的老卒身旁蹲下,对着他和其后不知所措的叛军笑道。
随后他拍了拍老卒的肩,伸手将他搀起,然后飞一样径自追赶段之泓和大队去了。
一众叛军面面相觑,终于老卒率先扔掉了自己手里的长枪,然后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打起盹来,紧接着一阵阵兵器坠地有声,黑暗中不知谁嘟哝了一句,“是啊,反正打生打死,到头来分到咱们手里不过是几顿酒钱~”
段之泓急不可待地往南门方向一路疾驰,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下城渐渐亮起的灯火,下城区的近万叛军此刻还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失去了将领的约束,兵和匪的转换,往往就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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