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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悲啊...?...一个刺史一个太守,竟然让一个白身士子玩弄于鼓掌之间...?...老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其蠢如猪,愚不可及——那小子由始至终便是要慕流云和解少禽联名保举他!”
回头看了看沈稷的一脸茫然,长孙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也不愿再多说,当下气鼓鼓地一把甩开了沈稷拂袖而去,一边走一边甩下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沈稷愣在原地,看着长孙劫摇头叹息而去的背影,仔细回想着叶浚卿的言谈举止,却依旧茫无头绪全然不明所以。
“沈校尉?为何孤身在此?”声音来自身后,任谁听到这枯燥乏味的语气都会猜得出来者必定是一个无趣至极的人。
百里涉,吴国礼部尚书,同样也是使团正使,为人谦逊守礼以君子之名流誉四方,据说连逛窑子的时候都要先对着姑娘们鞠一躬。
“是百里大人啊——没什么,出来透透气...?...”沈稷深施一礼,他与其他人不同,对百里涉颇为尊重。
可能是其人过于呆板,一路之上那张嘴里除了礼制便是法度,令人难免想起幼时那些板着脸打手心的先生,所以即便是慕流云等周人也在短时间内学会了敬而远之。
可沈稷却似乎很愿意和这位吴国人待在一起,连吴人都对此甚为不解。
“请问慕大人呢?本官遍寻各处寻不到慕大人,沈校尉可知他去哪了?”
“哦,慕大人正在那边屋中与解太守和范、叶二位公子共饮,大人随我来。”沈稷自愿引路,百里涉欣然相随。
屋内推杯换盏酒兴正酣,沈稷不知自己走后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叶浚卿满面红光,喜不自胜。
“沈兄回来了!老先生呢?这位是?”看到沈稷推门进来,他即刻起身相迎,看到百里涉的时候,却好像是摄于他一身浩然正气一般滞了半步。
“慕大人,百里大人求见。”沈稷知道,百里涉来必定是为公事,所以他依足礼数施礼禀报不敢怠慢。
“百里大人来了?快请进,我等闲来无事小酌几杯——本来打算邀您共饮,但见您公事繁忙便不敢打扰,既然大人有此雅兴,来来来,请上座!”慕流云起身走向伫立门外踌躇不前的百里涉,丝毫不顾及他的犹豫是否因为满屋的酒气又或者他是否另有要事。
“啊~不不不,本官前来,实在是有正事要与大人协商,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扫人雅兴一向是百里涉的特长,对此甚至慕流云一行也已见怪不怪。
百里涉一脸凝重,本就索然无味的脸此刻沉如弱水之渊,更加令人不愿直视,他步履沉重的样子似乎心事重重,说是有要事商谈却撇下慕流云独自对着漫天的乌云长吁短叹起来。
“百里大人,您这是?”对方既不开口,慕流云便只好主动搭话,否则两人于月下沉吟不语,一者若犹疑不定,一者如静候回音,这场景实在过于尴尬。
“慕大人,本官必须尽速归吴,请大人尽快安排船只!”百里涉的措辞虽有些强硬,但语气却似乎是在恳求。
“百里大人,这...?...”
“慕大人,你我之间也不必虚与委蛇了,此次你随行护送的目的,不过是意图在我吴国君臣之间挑拨生事,若是段将军在使团之中,本官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然而段将军洞悉先机并未随行,故此贵国图谋不攻自破,本官可有说错?”百里涉明明应该是一副堪破玄机的得意,却偏偏仍旧是眉头紧锁一脸愁云。
“...?...大人既然看破,慕某也不必再掩饰——是,不过,大人着急回去的原因本官大概也可猜到一二...?...莫不是大人收到线报,有人唆摆贵上要对段将军不利?”
“大人明鉴,确是如此,”百里涉承认之爽快令慕流云为之一愣,反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鄙国之中,对于段将军兵权在握不满者大有人在,今日段将军欲行叛乱之说更是甚嚣尘上...?...实不相瞒,今日传来的邸报中,段将军已被罢了兵权...?...”
“百里大人将这天大的喜讯告知于本官,不怕本官现在就尽起扬州之兵过江去么?”慕流云闻言一怔,继而眼底凶光乍现,但仅仅是一瞬间便湮灭于无形——时机未到,鸟尽弓藏之事,断不可为。
“大人别开玩笑了,这兔死狗烹的故事,大人怎会不知...?...数日前我收到段将军的密信,他已自平京启程走水路归吴,此刻该已到了三江口,本官若不能先其一步回到建康劝服陛下,那段将军便性命危矣,”他忽然注视着慕流云,略带羞惭地继续说道,“段将军若身死,对于大人意味着什么不用本官多言——所以请大人务必施以援手,切莫隔岸观火!”
慕流云沉默,因为他很清楚百里涉所言非虚,兔死狗烹之事在政局之中屡见不鲜,什么君臣相知从来只是史书上属于成年人的荒唐故事,而真相则往往是比这残酷许多的杀戮和背叛——他可以任由吴人内讧,但失去了段归的制约,天子是否还会对他予取予求,他不知道;没了江东的威胁,吕奕会否立刻把他置于砧板之上,他也不知道。
或者也可以对百里涉归国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数年中他可以暗自积蓄实力,季炀明的支持和边防重镇的地位将给予他和柳慎之一般无二地权力,如此十年之内,他或可在扬州成就一方诸侯——可此举无异于通敌叛国,即便是为了再崇高的理想,如此作为也与国贼无异。
“百里大人若要走,自行离去便是,何必刻意来为难本官?”慕流云苦笑,此刻他知悉对方谋划,想要佯装不知也不可能了。
“之所以对大人和盘托出,是因为有些事非大人不可——使团之中,有人不想本官活着回去...?...”
“大人这就强人所难了...?...你这是逼着在下里通外国啊...?...”慕流云思索片刻,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百里涉死在扬州便是他失职,而段归一死吴国则如铁板一块,周国朝堂此时却依旧各怀鬼胎,若是因百里涉而再起刀兵,那时为了平息吴人的怒火,他必定会是那个替罪羊,至于制衡吕家的人选,也未必不能换成邓彻。
可若是施以援手,那简直无异于通敌叛国,要知道此举要救的可是那个令周人如芒在背的段归,一旦东窗事发,即便是有心放纵的季炀明恐怕也会对他心存芥蒂。
有些事天子可以做,臣子却绝不能——比如一日纵敌,百世遗患。
“大人如今这骂名是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贵上算计了在下,那在下也必定要回敬一番,有道是君王有事臣子服其劳,这孽债便报应在大人身上好了——大人别误会,这些话...?...是段将军要在下转述的,他说大人犹疑不定时可照此直言,之后大人必定欣然相助...?...”
慕流云愕然,段归其人他只是皇城校场上远远见过一面,而此时此刻,那个衣冠不整一脸浮浪之相的轻佻放荡之人好像就站在对面,正挖着鼻孔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那一脸的得意和戏谑,让人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赖,却偏偏允文允武,且他已经算到了周天子有意纵放,而慕流云也终会选择鼎力相助。
“...?...明日城中摆宴,日落之后,港口有船接应。”
“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