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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洎纵算不上是伴食宰相,论起威望势力,与武元衡相差实在太远。平时在政事堂会晤商讨国事之时,亦难免因政事而生争执龃龉。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他身边的各官都是人精也似人物,哪里能不明白。眼见这位华服美髯,身形修长俊朗的宰相只是徒有其表,此时由内而外出来的这种气质度量,方是这位宰相狭隘器宇的真实写照。各朝官心中了然,并不与其答话,只有几个裴洎的心腹党羽稀稀拉拉的应答几句了事。到是由朝官调任东宫官,任太子左赞善的白居易应和道:“此事蹊跷,武相从未朝会时迟迟不至。再有,御史中丞裴度大人亦是未到。”他一句话一下子得罪了两位甚得帝眷的赫赫权臣,自已却若无其事。话未说完,便从袍袖中掏出自上朝途中买来的胡饼,举手将浓密的胡须拉开,送入口中大啖。此人文章诗文做的极好,当世之时,文名远韩愈、柳宗元等后世所谓的唐宋八大家。为官却是没有什么过人的成就,唯一一条便是直言敢谏,却也因宪宗讨厌他鸹躁不休,将他调职为东宫官了事。好友亲朋为他愤恨,他到也安之若素,这种随和冲淡的脾气使他虽然清名显扬,却也与宰相之职终身无缘。诸人正说笑等待,位于太极门东西阁两侧的钟楼、鼓楼却已经接到了报时的象牙金字时牌,一时间钟鼓齐鸣,其声震天。随着钟鼓声响,头戴鸡冠状绛色头巾,服绿色衣袍,排队列于朝班之旁的鸡人执事开始模仿鸡鸣,同声歌唱,其声宏亮悠长,提示诸朝官时辰已到,可以步入大殿,等候皇帝驾临。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可顾不上是否有人还没有上朝,各人自顾整饰衣冠,步行上殿。由诸王与诸卫大将军先行入殿,朝参拜见。待诸王礼毕,立于殿内一旁,再由诸臣入内参拜。宪宗昨夜睡的颇晚,却并没有因身体的疲惫而放弃对美女的召幸。虽然不复当年年轻气盛时在床弟间的骁勇,却依然命内侍将两名刚送来的高丽国少女送到鱼水情寝宫,痛加征伐。皇帝多内宠,对女色有着近乎偏执的爱好。因其所故而子嗣甚众,自贞元七年到元和十五年的二十七年间,有二十位皇子和十八位公主降生。对女色的偏好及养尊处优不事生产的优裕生活,早就将皇帝的身体掏空,大不如前。眼下,不过是大业未成,对权势和身后威名的渴望压制住了皇帝渴欲享乐和长生的**罢了。无论如何,皇帝是不可以在大业未成时,以荒唐怠政的形象示人。因其所故,以现代算法在冬日大雪初霁的大清早起身,对朝官也好,对皇帝也罢,都是一项痛苦的任务。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被鸡人侍者唤醒之后,自有随侍的美貌宫女与眉清目秀的年少内侍上前侍候更衣,待洗漱后,不过抬脚几步,自然又有步辇代步,将皇帝直接送到大殿之上。大唐建筑讲究排场与气势,一律都是规制轩敞高大,比之后世建筑在长宽和高度上,都相差不足以道理计。南内的大明宫,规制是明朝紫禁城的五倍之多,而太极宫内的麟德殿用做接待外国使臣,规制亦是今日故宫太和殿的五倍。今日朝会使用的两仪殿,亦是唐宫内华美高阔的壮丽宫殿。殿内的每一样物品,无论是御座所在,还是柱梁上的翔龙,亦或是寻常人家绝无的大块帖金方砖,都鄣显夸饰着帝王的无上尊严。坐在御座上,俯视着诸王与群臣的宪宗早已从懵懵懂懂的状态中恢复。为帝十年,身上的帝王尊严与矜持已使他与昨日与民同乐时看起来绝然不同。按大唐的习惯,自今日朝会后,整个帝国将恢复正常,前方的战报与处理不完政事又将堆放在他的案头。帝王尚且如此,自然亦会要求臣工也从新年的懒散与闲适中摆脱出来,重新振作。在接受完例行公事的朝贺礼仪之后,宪宗略显疲惫,顾目左视,突然张口道:“宰相因何不至?”这样的问法,自然是在询问武元衡。朝会不至,这原来是很不恭敬的行为,怎料正在裴洎幸灾乐祸之际,皇帝却懒洋洋道:“想来是有原故,既然如此,那么就这样吧。”又转头向脸色难看的裴洎道:“吐谷承崔贬为准南监军一事,朕已答应。一会,诏旨便至中书。卿副署之后,便命他出京。”这件事的手尾与裴洎全无关系,贬斥这位宪宗皇帝还是皇子时便最受宠幸的宦官,却是前任宰相李吉甫与现任御史中丞裴度的意思。前方战事不利,身为最高统帅的吐谷承崔其过难诿,前一阵子又被揭出在任中收受贿赂,武元衡等人抓住不放,最终逼的皇帝下诏贬斥其出京。裴洎心中暗叫倒霉,好事轮不到他,这样得罪人的差事却偏偏由他来操持。他心中抱怨不休,却只得连声答应下来。将此事交待,宪宗故做轻松的笑道:“卿等都说这些阉人操持国柄,惑乱人主。朕早就说过,哪有此事!他们一来不敢,二来朕亦不听。亲信如吐谷承崔者,亦是说贬就贬,卿等还有何话说!”皇帝如此自示清白,众臣虽然知道他言不由衷,却亦不得不随声附合,赞叹奉迎。眼见这次朝会便要随着这件小事的处置而告终,皇帝正要下令散朝,却远远见着一小群金吾卫的卫士在一个武官的带领下,经由守门内侍协同,一起往大殿之上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