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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晋武轻后事,惠皇终已昏。
豺狼塞瀍洛,胡羯争乾坤。
四海如鼎沸,五原徒自尊。
而今白庭路,犹对青阳门。
朝市不足问,君臣随草根。
这一首诗,单道那西晋年间贾后乱权,诸王纷争,兄弟叔侄之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以致引动胡虏入侵,叫中原陷于异族之手,何其痛哉!然而后人虽然日夜痛骂,临到事头,却有谁收得起那天朝大国的狂妄之心,有谁舍得出自己的实力去与外敌厮杀,倒帮自家的仇雠坐稳那江山?
且说那里梅怡庆果然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当时见李昌道兵马来到邢州,急忙飞鹰传书。那里东平、济南、景州三路兵马听闻消息,登时发动大军,不数日间,齐齐来到这大名府城下。邱宇允帅军民抵抗,鏖战了一日。虽然保得城池不失,军马却是损折大半。邱宇允晚间上那城头看时,外面三路大军营帐接连,灯火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
邱宇允眼见敌军势大,愁眉不展,说道:“敌军如此声势浩大,城内守军无多。若是再战一日,恐怕城池不保。一旦城破,兵祸联结,百姓旦夕不保啊。”
邱宇允话音方落,却听背后一人说道:“先前自家被暴民险些打死,如今还在想着百姓么?”邱宇允听了,急一回头,却见一人:
头顶着绛冠,朱缨粲烂;身穿绯红袍,茜色光辉。甲披一片红霞,靴刺数条花缝。腰间宝带红,臂挂硬弓长箭。手持八尺火龙刀,坐骑一匹胭脂马。
邱宇允惊道:“兄长,你如何在此?”原来说话的那人,正是邱宇允之兄,火龙都尉邱宇宏。
邱宇宏笑道:“我等兄弟几年不见,难道不许大哥来看看你?”
邱宇允道:“先前听闻大哥身陷罗狱,小弟——”
邱宇宏一摆手,说道:“我自从函谷关大意被擒以后,虽然吃了些惊恐,却是并无大碍。后来兄弟一降,那里陛下便放了我出来,依旧官复原职。此番过来,乃是有紧急军情文书传递。”
邱宇允忙道:“是何军情文书?”
邱宇宏道:“奉陛下之命,令龙骧将军李昌道即刻带兵驰援邢州。不久后贼兵必犯大名府,着大名知府邱宇允死守大名府三日,以候虎威将军兵马。”
邱宇允一声苦笑,说道:“哥哥你看,龙骧将军已然走了,贼兵也已然大至了。今日不过一日,已经是难以支撑,哪里能撑到三日?”
邱宇宏道:“这是陛下的严令,如何能够支吾?我兄弟齐心,便是死也得守足了三日。”
邱宇允道:“可是这百姓——”
邱宇宏冷声一声,说道:“百姓,百姓。你就知道百姓。在这天下大势面前,你这一城百姓,算得什么?”邱宇允还要再说,邱宇宏却已是先传下令去,要城中各处加强警备,修整城垣,以备来日厮杀。
翌日大都军马攻城,来得好不汹涌。那大名府却有两层城墙,里头一座内城,外头又有一座瓮城。邱宇允军马短少,被那大都兵打破了瓮城,一度杀近内城。却是喜得邱宇宏身先士卒,冒着箭雨指挥军马将那灰瓶炮石打将过去,好容易才把大都军马打退。
当晚大都军兵收军回寨,邱宇允检点城中军马时,早已死伤大半。邱宇允道:“如此这等,明日怎能支撑?”
邱宇宏道:“大名府中尚有数万百姓,明日驱策百姓登城守备,定可保得城池不失。”
邱宇允惊道:“这百姓——”
邱宇宏道:“我再领一支骑兵出城杀他一阵,振我士气,必可不败。”
邱宇允听了邱宇宏所说,急道:“怎可驱策百姓——”
邱宇宏道:“兄弟,你是在朝为官,勤政爱民的好料,然而跟那大都一般老臣学得迂腐了。这行军打仗,本是杀害性命的勾当,谁却来爱护百姓?你且回府衙去,明日之阵,有我一人足矣。”
翌日邱宇宏果然驱策百姓上城守御,然而这百姓到底比不得军马雄壮,难以支撑。邱宇宏却下令开了城门,领了一支骑兵,提了火龙刀,杀出城去。这邱宇宏好本事,一杆火龙刀在那万军之中往来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那里大都军马看见邱宇宏十分勇猛,不敢过分逼近。
原来这百姓守城,若是短兵相接,则不免恐惧溃败,然而若是叫他们远远地扔那灰瓶木石,却比之那正规兵马不遑多让。此时大都军马略退,百姓各各当先呐喊,灰瓶木石如雨点般砸下,又守住了一日。
当晚邱宇宏收兵回来,却对邱宇允道:“我等已然守足了三日,明日虎威将军兵马必然来到,可以解围。”
邱宇允听了,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不料翌日上那城头看时,大都那里军马竟然又平白多出了数倍,营帐连绵不绝。邱氏兄弟大惊,细细看时,打得正是兵部尚书梅怡庆旗号。
原来这梅怡庆见调虎离山之计已成,令偏将每日打着自家旗号去邢州摇旗呐喊搦战,拖住了李昌道兵马,自己却带领大军,使那瞒天过海的伎俩,赶来大名府助战。当时城中百姓见了那黑压压的大军,心胆尽破。邱氏兄弟指挥军民苦战了半日,不见朱恒吉援军到来,亦不由得暗暗心惊。
邱宇宏却对邱宇允道:“兄弟,我忽地想起一事来:虎威将军要我等坚守大名府三日,却是未曾料到龙骧将军已然远离,贼兵已然来犯。若是从我来时算起,如今却只有两日。”
邱宇允惊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邱宇宏咬牙道:“已然守到了现在,总不能功亏一篑。从神都至此路程六百里,我离神都之时虎威将军便已提军上路,若是来的快时,只需五六日便至。我料他若不是今日,明日也该到了。兄弟依旧开城,待我领军出去杀他一阵!”
邱宇允劝道:“眼下不比昨日,我与梅怡庆同朝为官,知道此人深谙韬略。若是开城,只怕被他趁虚夺城,兄长且莫大意。”
邱宇宏听了道:“罢罢罢,只是再死守一日,等虎威将军兵到。”当时两人身冒矢石,率领军民奋战,好容易撑到傍晚,都已溃不成军,眼看再被梅怡庆一冲,便即城门不保。
也是天不该亡这大名府,当时梅怡庆见天色将晚,却令三军暂且回寨歇息,以备明日决战。
那邱宇宏却对邱宇允道:“如今城池破损,北门更是已然摇摇欲坠。明日再被梅怡庆将大军填上,必定不保,却等不及虎威将军大军了。且看我今夜点了敢死之士,去劫了梅怡庆营寨,教他不敢过分逼近,以待虎威将军援军。”
当时邱宇宏便招募了死士五百,令杀羊备酒犒劳,说道:“今日有死无生,且做个饱死鬼。”
邱宇宏带了五百死士,当晚大开了城门,杀将出来,直冲到梅怡庆营寨之外。邱宇宏听那营寨之中更鼓时,却寂然无声。邱宇宏奇怪起来,却听得四面之中一齐炮响,杀声大作。邱宇宏大惊,急忙四顾之时,却见无数兵马杀来,将他团团围在核心。
那里大名府城中,邱宇允见兄长去劫营,心中一直不安。当时听见外头杀声大起,情知必然中计,上城头看时,只见下面火把乱明,却看不分明。只说那邱宇宏被梅怡庆领兵围住,左右冲突不出,眼见带来的五百死士越战越少,不由得长叹一声:“不意我火龙都尉,竟然死在此处。”
邱宇宏正待自刎,却忽然见周围大都兵马一乱,急忙看时,却见那大名府城门口火把大明,一彪军马杀来。梅怡庆见大名府城门开了,顾不得邱宇宏,却领军便要去夺大名府。邱宇宏在那火光之中,隐隐见到邱宇允骑着一匹马,身着官服,提着一柄剑冲在最前。邱宇宏大惊,急忙舞开了那柄火龙刀,催马往城门那里杀去。
到得近处,果见邱宇允浑身血污,尚自舞剑厮杀。邱宇宏惊道:“你不去守城,来此作甚!”
却听邱宇允道:“那李昌道朱恒吉不过是结义兄弟,尚能如此情深。我一母同胞,难道还不如他二人?”
邱宇宏听了,心中感怀,却也喊道:“好好好!今日我兄弟二人便死在一处!”二人又杀了一阵,毕竟独力难支,却被梅怡庆军马撞开了城门,便有前队已然涌入城去。
邱氏兄弟待要阻挡时,那些许兵马在梅怡庆大军之中却如一叶扁舟在海上漂泊一般,济得甚事?眼见得兄弟二人便要齐齐殒命,却忽然见梅怡庆兵马大乱。兄弟二人看时,却见无数败兵从那西边奔来。二人正在纳闷,忽然听得一声:“虎威!”竟不知有多少人齐声喝出,声势浩大。梅怡庆军马深夜之中不知有多少军马来袭,听了这一声大喝,登时军心溃散,四散奔逃。
邱宇宏护着邱宇允从那大都军之中突出,却果见西面无数军马开来,尽是白甲白袍,打得都是虎威营旗号,原来正是朱恒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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