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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悉怛谋和暗桩回报的占了多数。不过无论如何,争的都是发兵的时间问题,而不是出不出兵。在场众人看向李德裕,等待节度使做最终定夺。
李德裕略一沉吟,字斟句酌地问道:“悉怛谋本是维州副使,如若某对维州大小诸事不曾掌握,其曾诛杀维州暗桩司马朱,今其又率众来降,我等该若何?”
李淮深不假思索,“引兵拒之。”
李德裕又缓缓道:“如若某对维州诸事大小略知一二,却不曾派翊均潜藏维州,互通有无,今其杀维州节儿论可莽,率众来降,我等该若何?”
李淮深答得有些犹豫,“疑其有诈?”
“那么如今翊均突然更易先前计划,先行单骑疾驰归来,悉怛谋却依旧照原计划,率众奔成都,我等……又该若何?”
李淮深这下不说话了。李德裕的这番反问,意思很清楚,即使是看似维州谋成,也绝不能疏忽大意,掉以轻心。
“翊均为人素来谨慎,绝不会贸然更改计划,现今我等并不知晓翊均如此行事,究竟是有要事,还是逃离?因此我等只待其回报,确认其平安无虞,维州无恙,再派兵不迟,”李德裕安抚李淮深道,而后又看向虞藏俭,神情严肃地从胡床上站起身来。
在场众人也不约而同,纷纷起身。
“西川节度判官,成都府华阳县尉虞藏俭。”
“喏。”
“着汝暂为行维州刺史,待翊均回报,即领天征、武威军各五百人,将兵入据其城,现即刻去往成都府兵曹,整装待发。届时务必尽心守城,静候消息!”
“喏!”
李德裕看着虞藏俭退出内堂以后,问李淮深道:“武威军已经去接应暗桩了吗?”
“回禀李公,卑职巳时已让卢启派人去宣和门静候了。”
“谁领头的?”
“武威军第二团校尉王裳。”
李德裕略有不解,“为何没派杨综前去?”
李淮深凑了过去,尽力压低声音,趴在李德裕耳边,“卑职正想禀报,牙兵中郎将杨综,可能已经……倒戈牛党了……”
迷糊中,张翊均醒来发现自己还跨坐在马背上,脸贴在浓密的马鬃上面,嘴角也沾了几根。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只觉浑身骨头要散了架一般。张翊均暗暗感受了下全身,发觉除了左额有些隐隐作痛,其余似乎并无大碍。
张翊均这才注意到自己被簇拥在一队骑兵中间,蹄音如雨,领头的骑手身披扎甲,手执“威远”番号军旗。看这街道像是在成都府崇明坊附近,距离节度使府衙还有段距离,看来自己昏迷时间没有很久。
看见张翊均苏醒过来,在他身旁的骑手笑了起来,声音浑厚有力。
“阁下醒了?”
张翊均扭头看去,此人着装并不是寻常士卒,而是身着山文甲,铠甲上缚有青绿袍带以示官品。看上去年纪轻轻不过三十,下巴上的络腮胡又增添了一分成熟,两眼目光深邃,眼神却又让人觉得缺少自信,幞头上没有一点装饰,垂到腰间的胸牌随着胯下马的步伐晃来晃去。
“适才多有得罪,未能认出阁下身份,本只想命弓手虚射一箭以示警告,不曾想竟射中阁下之马,所幸阁下并无大碍,还望恕罪!”
张翊均只是摆摆手。他认出来这人是下令向自己射箭的将校,毕竟他身上的山文甲太容易辨识了。
那人接着问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阁下便是维州暗桩?”
张翊均听了这问话的方式,有那么一丝犹豫地点了点头,毕竟他很少听闻参与维州密谋之人会对他这样直接地称呼为“维州暗桩”,一时有些狐疑。
“敢问将军是?”
那个将军冲张翊均叉手道:“在下杨综,西川节度牙兵中郎将。”
张翊均不记得自己见过杨综,许是自己在维州期间李德裕募集北兵而来的。不过既然杨将军是牙兵中郎将,那么必然也是李德裕的人,想到这里,方才有些心生疑窦的张翊均才稍微有些安心。
“这一年多以来,有劳先生了,维州可不是个好地方。”
“杨将军是李公派来在城门接应的?”张翊均顾不上寒暄,毕竟悉怛谋的部队正在路上,前任暗桩司马朱被杀一事亦急需当面禀告节度使。直觉告诉张翊均,在弄清楚究竟是谁出卖暗桩之前,绝不能贸然出兵占据维州。
将军表情僵硬地笑了笑,闪烁其词,“阁下莫急,这就带您去见李公。”
由于这队骑兵基本上把张翊均围得严严实实,张翊均若不伸直脖子,完全看不清周围的行人,队伍足足堵了有半条路,街上的百姓看见这队骑兵都纷纷主动绕道走。这样的行进方式让张翊均颇为不解,都进入成都府了,难道还怕有人劫自己吗?
骑兵队就这样在热闹的成都府主道上又走了有一刻的工夫,总算在主道右侧不远处看到了高耸的建德坊门,亦是通往牙城的唯一入口。由于建德坊正对着人头攒动的文殊坊,因此一向都有重兵把守坊门,以免闲杂百姓搅扰牙城周遭。
“阁下……前面便是建德坊了。杨某马上就带阁下见李公……不过在此之前……”将军谲诡地笑道,把嘴里嚼烂的薄荷叶朝地上一吐,又朝张翊均身后使了个眼色道:“对不住阁下了。”
张翊均不解杨将军的意思,正欲说什么,只觉后脑勺被猛烈地一击,连带着的便是脑后炸裂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