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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让我打吗?”
许文龙低下头羞愧不安回答道:“对不起,我烤了你的阿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果你觉得打我一顿会好受一些的话,那你就尽管打吧。随便打,用力打,想怎么打怎么打,爱怎么打怎么打。”说完向前跨上一步,略略矮下身子,送上一颗上好脑袋,准备接受女孩更方便、更顺手地锤打。
女孩呆了一呆,随即黯然伤神摇了摇头,转过身抽抽咽咽坐到一块木板上,睁着一双泪水糊糊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许文龙。那种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那份楚楚可怜的柔弱神情,直教人心疼心痛心伤心碎,直教人上刀山下火海入地狱而在所不辞。假如能驱走她的哀愁,换取她开颜一笑的话。
许文龙大错铸成,无言以对,面红过耳,愧疚难当,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以避开女孩那哀伤忧愁的眼神。
沉默,难堪的沉默。两个年轻男女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各怀心事相顾无语,长时间木头木脑呆呆僵持着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终于,那女孩幽幽叹一口气,语气轻柔却又嗔意十足地说道:“我叫杨莹莹,就在前面不远的镇上住。你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为什么要偷吃我的阿丽?不知道阿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吗?”
原来这女孩名叫杨莹莹,是长龙镇人。是个天生丽质、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平时最喜欢花呀草呀鸡呀鸭呀什么的。近段时间精心养了一只大鹅,通体雪白如玉,头顶红冠高悬,气昂昂威武雄健,十分得惹人喜爱。
杨莹莹女孩儿心性,无视大白鹅凛凛威风、纠纠英气,居然给它取了个娇里娇气、柔性十足的名字叫美丽,也就是她惯称的阿丽。平日里一人一鹅形影不离,相伴相随,倒也其乐融融、怡然自得。
今天杨莹莹因为生病睡了一大半天,起床后方才发现朝夕相伴的阿丽不见了。她心急如焚之下村头村尾到处路寻找,田角溪边遍地呼唤,最后不期然找到河边油坊,由此引发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天大误会。
许文龙听完杨莹莹介绍,也赶紧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并一再强调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暂住于此,一旦找到工作就会马上离开。因为目前处境艰难,囊中羞涩,所以才迫不得已把阿丽
杨莹莹神情复杂,脸色古怪,在噘着嘴细细倾听的同时,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对面这位帅气飘逸的陌生大哥哥,一颗心再次像小鹿般跳了起来。
许文龙神情黯然说完之后,杨莹莹跟着叹一口气,用恼火而同情的口吻说道:“活该你找不到工作,活该你要饿肚子。我喜欢,我开心,谁叫你这么坏呢?不过,目前在滨洋找工作确实比较难,大公司大厂家招收员工,从来就是一看文凭,二看资历,而且还得有工作经验;而小商号小作坊,则主要通过熟人介绍、朋友担保,没人引见、没人推荐是很难进去的。”
许文龙苦笑着回答道:“这个情况我知道,而且切身体会过。但我还是相信自己,只要有毅力、有恒心、能坚持,我想一定能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
“但愿如此。”杨莹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了解到许文龙目前的处境遭遇,感受到他那种不气妥、不放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她先是怜悯同情,既而感动折服,最后悄悄原谅了他的“可恶行径”。毕竟人家也是迫不得已嘛,算不上是罪大恶极的坏蛋。
东拉西扯交谈一会,杨莹莹到底还是犹犹豫豫站起身来,忍痛看一眼那令人揪心的烤鹅,垂下双眼哀哀戚戚说道:“你唉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等一等,”听说女孩要离开,许文龙赶紧拿过自己提包,飞快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掏出三百元钱递给杨莹莹道,“对不起,你的鹅唉,我怕是再也无法消除你心中的悲伤和痛苦了,但请允许我用这种不得已的方式,稍稍表达一下我内心无比的歉意和不安。”
杨莹莹一脸愕然看着许文龙,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用不无伤感的口吻说道:“阿丽已经没了,钱又有什么用呢?我走了,请多保重。”
许文龙急了,慌忙把战友赠送的纪念品翻出来,一一展现在杨莹莹的面前,诚心诚意对她说道:“这是我退役时战友们送的礼物,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我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你!”
杨莹莹双眸一亮,阴晦的俏脸刹时掠过一丝意外,一丝欣喜,一丝羞涩,一丝妩媚。不过她最后还是轻轻叹一口气,摇着头凄凄然走出油坊,很快溶入到如水月色中去了
许文龙呆呆看着那秀美女孩越走越远,越走身影越模糊,直至踪影全无,消失不见,方才唉声叹气走进那破败屋子。
人去屋空,清冷依旧。仿佛做了一场梦,恍惚醉了一场酒,晕乎乎茫然不知所措,空落落完全不明所以。许文龙木然站在颓垣边,默默看着屋外空寂辽阔的田野,一时间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孤独寂寞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突然,他眉毛一扬,身子触电般跳了起来。急慌慌手忙脚乱捡起地上鹅腿、鹅身和鹅毛,用塑料袋一古脑儿包扎好,再一阵风般冲出油坊,火急火燎来到河沿上,挖个大坑,作个记号,把装有烤鹅的袋子小心翼翼放将进去,盖上松土,拍打结实,做成个简单鹅冢,最后才怅然若失回到破屋内
独自靠在墙上,缓缓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那女孩清丽的身影,秀美的容颜,幽怨的眼神等等等等,无一不耿耿于怀,历历在目,牢牢占据着他的胸怀、他的头脑,挥之不去,驱之不走。真是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失落,说不出的烦闷,说不出的虚无。
“不就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小女孩吗?最多不过十八岁。不就一只可怜却有点可爱的大白鹅吗?普通家禽而已。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是愧疚吗?难道是自责吗?难道是牵挂和不舍吗?这怎么可能?”许文龙自言自语、自怨自艾了老半天,直到后半夜才昏昏然睡去
这也难怪,许文龙孤身一人来到滨洋,人生地不熟,非但没有说话解闷、相互安慰的人,甚至还要遭受无数白眼,忍受无数奚落。为一份居有定所、食有饱饭的工作,每天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劳碌追寻,疲于奔命。那种艰辛,那份酸楚,又岂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又岂是一般人能理解透的?现在好容易从天降下一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可爱女孩,让身处异地他乡的他多少感到一丝温暖,一丝慰藉,一丝久违的亲情。却不料转眼间又飞走不见了,谁能做到不怅然失落、谁能做到不依依难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