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伍·花朝京事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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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王孙再访正道,正月良辰恰逢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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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张景年辞别梁山引兵回京,终与故人们一一重逢。但两年来,汴京又有许多变化,少隹的衣冠冢被人围在宅院、卢大夫恩师重病在床行将就木,家中兄长忽然被调往京外,京城里又忽然出来个接管禁卫军的“吕仲圣”……种种事迹表明,眼下的东京城,已需要他重新摸索熟悉,每一样细小的变化背后,很可能都隐藏着他尚不知情的秘密……
为了探知兄长被调动的缘由,景年将满腹怨气的知交好友重新和好后,相约第二日去拜访张择端,以获得更多详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本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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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张择端府上。
阿保为来访的二人看了茶,退到择端后面,抄着手就在香炉边上打起瞌睡来。
甫成托杯品啜,景年却全然坐不住,不待择端坐下便急急开口:“先生!我等今日来,是想问您——”
“我知道。”择端拂衣而坐,“自你回了汴梁,我便知你迟早会来。”
景年低了低头:“抱歉……这两年来一直仰赖先生帮助,这次回来,我本也该先登门留帖,待先生闲时再来,如此冒失叨扰、礼数不周,实属不该。”
“这有甚么该不该的,我既要帮你,你便无须这几分客气话,开门见山便是。”择端笑,将茶盏搁在一边,“小友啊,你是听甫成说了张载远和吕仲圣的事来的罢。”
“正是。”那小辈倾着身子,手里握着茶盏,只任热气缥缈,全无要饮的意思,“先生可知我兄长为何会被调往京外?那吕仲圣又是何方神圣?”
“此事虽不是寻常调动,却也没有你所想的那般紧急。”择端道,“前阵子我打听过,你兄长此去是往山东,好似有个地方被山贼占去,将官府赶跑了,童贯便命他带兵前去督察平乱,倒算个好立功的差事。”
景年却总觉得还不大放心:“可兄长已是五品武官,虽不是个实职,但手中执掌的却也是整个汴京禁卫军的统领大权;更何况他又是张邦昌亲信,本属蔡京一党,如何也不算是边角人物——这种小差事,教那甚么吕仲圣做还差不多。”
“嗳,你可莫要小瞧人家。”择端道,“我也打听过他,这姓吕的是洛阳人,为人温和,脾气极好,却能在载远走后第二日便不声不响地接管禁卫军京中事务,就连追剿刺客一事亦在他管辖之中……看来此人,不简单哪。”
“他这是自此便取代我兄长了?”
景年接连发问,甫成听不大明白,却也跟着一并看向择端。
“非也,临时接替罢了。只是载远位高权大,吕氏本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若是他尝到了甚么甜头,再想教他心甘情愿地将这个位子还给载远,便难了。”
年轻人更往前坐:“先生是说……吕仲圣极有可能趁兄长不在京中时有所动作,以彻底取而代之?”
择端摇头:“猜测而已。”
甫成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便起来给两人续水。景年拿着杯子抿了一口,又心事重重地将自己架在那里,沉思道:“不论他会有甚么动作,只要坐的是禁卫军的位子,便要为张邦昌立功;若要立功,便迟早会对我们下手。但眼下刺客在暗,吕仲圣亦在暗,只看谁先露出马脚……”
“嗯,此人以往从未显露过甚么能耐,他会使出甚么手段对付你们,眼下还是未知。因此在他出招之前,你们须小心行事,留心京中局势,切勿落入圈套。”
“是,伯父也甚是在意此人,早已派小白暗中收集线报去了。”
“老李……”择端欲言又止,寻思寻思,还是继续开了口,“你说起老李,便再听我一言。他这么多年硬碰硬惯了,我却总觉得吕仲圣不像个手段强硬的人——景年,你也快长大成人,在京中事务上,你也多替老李分着些心罢。”
景年“嗯”了一声,仍旧枯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手背,手指将杯子来来回回地抟。
“怎么?”择端抬手挡住不知在忙什么的甫成,改叫阿保来倒水,又看向那个心不在焉的,“还在担心载远么?”
他勉强笑笑:“不瞒先生,我出去两年,到了外头才知道想家的滋味。看着人家称兄道弟、手足情深,我一回来,却连手足的人影都见不着,教我怎么放心得下?”
“哈哈哈……莫要想太多。”择端明白原委,宽声而笑,“你兄长的事,咱们打听着甚么,便信甚么。眼下载远身边有无数眼睛盯着,非要把这事弄得一清二楚,反倒对他没甚么好处。”他信手端杯,目光却落在年轻人那只残缺的左手上,“毕竟,除去朝中权臣明争暗斗,载远被调动也不单单是因为山贼,而是因为……”
景年疑惑抬头:“因为甚么?”
择端垂眼吹茶,意味深长道:“他自己。”
那刺客循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先生,我还是不大明白。”
“你回来后,已在城内见过老李,对么?”
景年一头雾水:“是,但这和……”
他忽地明白过来。
“等等!先生是说,这两年里,禁卫军并不曾捉到过伯父……难道这才是他被调走的缘由?!”
择端缓缓道:“据我所知,载远在京十余年,唯有近三四年鲜立功劳,更不必说家宴血案之后,他屡失战机,至今未能俘虏敌首……加之朝中权臣倾轧,党争仍旧,再这样下去,只怕下回便不是调动的事了。”
“我明白了。这事,我去想办法。”景年咬唇,“先生可知他何时回来?”
“总归不会太久,也不会太快。”择端道,“景年小友,你且听我一言。眼下你羽翼未丰,势微力弱,尚不能左右京中大局,但禁卫军那边,载远刚走一月,吕仲圣暂无动作,可见此时是个做正事的好机会,你可万勿束缚手脚。”
“是,先生。”年轻人默默地听着,“漂泊了两年,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交谈渐尾,几人便借着话站起来,预备着往外走。
择端却忽然想起甚么事来,搁下茶盏,轻轻一拍桌子:“啊呀,忘了件事。”他叫住景年,转头看向另一个,“甫成,劳你跟着阿保去趟后面书房。上回你要摹画的卷子已拿来了,你在架子上找一找,一共十二册,且一并带回去罢。”
甫成便利索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与那胖小僮出去了。
张择端再次转过身来,望向景年,低声道:“今日还有事,我便不留你们了。对了,赵甫成已被我调离画学,大约过阵子便要有新的住处。日后你要找他,切记多多留心,不要将尾巴引到他那处去。”
“好,”景年点点头,信口一问,“为何要调离画学?”
择端叹了口气,指了指上面。
“蔡京的人还在找他?”
“是啊,”画师摇头,“本来已将风波躲过去了,安稳了一年半载,谁知他们还未罢休,又不知在哪里搜着了端倪,竟趁我不在时摸到画学,指名道姓地要找‘甫成’……幸好那日他不知去了哪里,尧臣又出面否认,这才教他躲过一劫。但如此一来,画学也不甚安全了。”
景年有些不解:“他们到底为何要搜捕甫成兄?两年前我便听闻他在躲避蔡京追捕,却不知真相。他倒是也说过缘由,我却觉得有所保留,但再问,也问不出甚么来。”
“他说的是甚么理由?”
“只说蔡京要豢养他为权贵作画,他不愿意,因此频频躲藏。”
“唉,若只是因为这事,他又何必隐姓埋名地躲着?离开汴京也就无事一身轻了。”择端又叹了一声,“既然你不知,那便说来话长了……”
景年将屋门合上:“先生请讲。”
“你可知约摸三四年前,蔡京复宠不久,曾被官家赐予一幅好画?”择端问他,见他摇头,便继续道,“那画金山碧水,华丽无比,青绿施法远胜大小李将军,又是官家亲自赠予的长卷,教蔡京宝贝得不行。却不想才到手不久,便被人掉了包,连同他手底下的一名画师一起,在这京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竟有这种事?莫不是刺客干的?”
“与刺客没甚么干系。”择端道,“御赐长卷被盗,朝野皆惊,谁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在蔡相手中偷窃珍宝。可不出几日,便有人查出是那失踪的画师窃走了那画,而那画师也正是那画的作者——”
“——甫成兄?”
“不错,正是‘甫成’。”
景年讶异:“他画得出能被御赐的好画,这我信,可他怎会行偷窃之事?”
“我也不解,但同为画师,我却隐约觉得,问题出在‘御赐’二字上。”择端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那幅画的事么?我画了整整一年,原想警醒官家留心民情,却不料呈图上去第二日便被赏赐给向氏家主,全然不曾起过它的作用……甫成也曾有过一样的经历。”他顿了顿,“只是他经历的那些事,大概实在不是一个十七八岁心思天真的孩子能承受得了的……”
“我见过甫成兄如何宝贝自己的画儿,想来他若也呕心沥血地画了一年,却要眼睁睁见着那心血被赐给权臣作了恩荣,确是委屈了。”
“不止。我做长卷一幅,尚是出于本心,可他却是在蔡京有意教唆之下,将一腔热情……甚至是全部的心力,全画在了那幅金碧辉煌里。而待他真正明白蔡京要他进献这画的用意之时,画也已被官家再次作了天大的恩宠——一年来日日夜夜的心血,变作蔡京案头耀武扬威、宣张圣宠的俗物,如此落差之下,他宁愿铤而走险,也不愿让自己身上留下侍奉权贵的污点,倒是极有风骨的。”
“甫成兄本也不是普通的身份,画得又极好,他的画被用来赏赐倒也不稀罕,反倒比寻常的好画更显珍贵。只是我只知他清高惯了,却还真不知是因为这样大的事逃出来的……”
“知道便可,不必再往外说。”择端将手指竖在唇边,又道,“我说这事,只是觉得奇怪。原先蔡京知悉是画师本人窃走长卷后,不知碍于甚么关系,消停了许久;可眼下不知是不慎暴露,还是谁人走漏了风声,不仅引得蔡京重提此事,竟还教他们留意到他这作假的身份上了……唉,我只怕若蔡京再借势起甚么风雨,到那时,以我微薄之力,万死也难保这个孩子了……”
景年正色:“先生操劳了,这事我当得。我与甫成兄知己一场,又辜负他许多恩情,往后兄弟会必会保他与先生平安无虞,绝不会教那帮权臣越法谋私!”
“我要保他,本没甚么缘由,无非是同为画师,同病相怜,又见红尘俗世里还能有这样一颗不染尘之心,实在教人怜惜。只是……”择端向他拱手,年轻人急忙还礼,“实在也要辛苦你了。”
“先生大德,还请万勿与景年客气。”
择端还欲言语,却听门外一阵快活的脚步踏踏地近了,便摆了摆手,止住二人话尾。
“正道先生!”阿保才推开门,甫成便兔子似的跳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大叠柔韧的熟宣,手中又额外抓着本画谱,神采奕奕,“正道先生!我找了好半天,却见书架角落里有个落灰的谱子,我一瞧,却是一套极有生趣的小品,不知先生舍不舍得借我一摹?”
择端同景年对视一眼,回头看他,笑道:“你竟将我年轻时的册页也翻出来了。也好,这旧物留在我手中没甚么用,你喜欢,便拿去品玩罢。”
甫成认真道:“我可不是贪图先生的东西,回头还要送还的。只是这笔法大胆得有趣,比陈学正画得高明多了,我要好好琢磨一番再还给您。”
接着,又想起二人本要告辞,便不肯多说闲话了,只向好友道:“对了,景年兄弟,先生还忙,咱们也别多叨扰了。我方才听见街上许多叫卖花儿的贩子,咱们也去瞧瞧,置办些花儿罢!”
景年一时没明白:“置办甚么花儿?”
甫成笑道:“你过糊涂了?二日之后,便是花朝了!”
花朝?开封府向来在二月十二祭拜百花,原来眼下又已是这等欢喜时节,这才开了头的一年,竟也已不知不觉过去一月了……
从前的花朝节,他从未正经过过,不是在东奔西跑,便是跟着伯父忙里忙外。这种闲人的日子于他而言,并没有甚么有趣的地方。但现下,难得时光大好,若不趁此良机偿还知己那盼了两年的风雅之约,往后只怕还不知有没有机会能还清了。
景年便笑答:“好!我也跟着甫成兄过一过这富贵的日子。”
旋即向择端拜别,退出门外,同好友笑笑闹闹,出门跨槛,步入人群,向北市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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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二日,京中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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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开封府已是一片早花争艳。州桥里外早早地摆满了卖的摊子,绢花鲜花琳琅满目,朵朵上头洒着香气喷鼻的香药水,薰得游人满衣香。
再瞧去,邻近的桑家瓦子里也热闹极了,打着酒听说话的、算卦的、牵着骷髅儿出来卖艺的应有尽有,喧闹地仿佛要将年节没过够的热闹重新烘开似的。那张家二郎同好友便在瓦子里走,头上都戴着簇有大有小的花儿。高个儿的一头红;矮些的讲究,拿鹅黄新绿天青相间着插在鬓旁,明丽极了。
两人在瓦子里闲逛,这儿站站,那儿听听,没多大会便在人群里挤得饥肠辘辘,便由张二郎出钱,在就近的月春正店要了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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