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不可转也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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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重逢别来无恙,洛阳聚首心迹初明——
上回说到:仲秋之时,远在汴梁的张府内却发生了些糟心事。张府家丁因议论夫人族籍而被老大人赶出家门,景弘久劝未果,只好改劝父亲回屋中吃饭,二人因此回忆片刻幼子景年幼时的模样。
洛阳这边,师兄弟二人偷鱼烧烤,又动真格、练拳脚,谁知景年发挥失常,反击惹怒师兄,二人便在雪地中厮打起来。就在这时,一位神秘的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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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直左脚一点墙头,轻盈如风般跃下,依旧左足尖踮地,踏入雪里,无声无息。
景年还在原地愣着,少隹已经穿着衣服迎上去了。
“嘿!还以为导师要晚些时日,谁知悄没声儿地就来了……”
他把衣裳系带一一系好,又手忙脚乱地把腰带扎好。以往从不肯认真招呼,如今不知是不是怕方才追打景年那幕也给他撞见,少隹有些心虚。
“来得早些,刚好看场热闹。”柳直一把拍在少隹结实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笑道,“你出事时,我正在大名府赶往东昌府的途中,一时回不来,耽搁至今。身体可好点了?”
“嗐,早好了!”少隹不大爱经人问话,便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荷姐说了,只待导师回来琢磨琢磨毒性,旁的都已和常人无异。”
柳直上上下下打量他许多眼,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等下,我再好生瞧瞧你的伤。”又捏了捏少隹壮实的上身:“小荷看顾得不错,你姑母白白担心一路了。”
少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一愣:“嘿嘿……啊?她……她也过来了?”
“趁着我来洛阳,便喊各地管事来此聚首,商议大事。你姑母名高望重,加上担心你,自然也会来。”
少隹垂着脸,不知怎的,有些心慌意乱:“——都多久了,又不是啥好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纸里包不住火。”
“她在哪呢?”
柳直指了指前院。
少隹就站不住了,想要开溜:“导师,我得去见见她……”
“她可是你亲姑母,去吧。”
送罢少隹,柳直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景年。
那双眼睛从刚才便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如八年前。
只不过这次,在那双目之中,在倒映的雪之外,还多了份未曾预备的、措手不及的思念。
他走过去,抬起手来,轻轻地放在他的头顶,像是父亲般抚摸着。
手心的温度透过雪水传到头顶,景年心里一阵熨帖。这股暖意沿着心脏缓缓抬升,充盈大脑,又化作水雾,不慎将眼睛模糊了。
“伯父,”他往前走了一步,好似想张开双臂,又好似不敢,乃至声音也从爽朗变成了嗫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柳直也拍了拍他的头顶,欣慰道,“长个了。”
“我险些没有认出伯父,您怎生了这么些白胡子……这段时日,伯父去了甚么地方,身体可还安好……腿,腿呢?伯父的腿脚可好些——”景年一时激动起来,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鼻痒,张嘴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鼻水,面前忽地起了一阵风,继而肩上一沉,原来柳直解了自己的黑色斗篷,一把盖在了景年身上。
斗篷里还有股熨帖的暖意未散。
“有泪莫轻弹,把脸上的血污擦擦。”柳直惜爱地望着他,心中略有愧疚,面色却不改,“你已大了,勿要像雏鸟似的,总念着翅膀底下暖和。”
他听话听音,忙扬起嘴角,振作起来:“是!”
“走吧,进屋说话。添翼、小荷、少隹、白家娃娃,还有其他见过没见过的,都在前面候着。”柳直拍拍景年的后脑勺,示意他跟着一起走,“等下谈完正事,我们再好好叙旧。”
“听着来了好些人……”景年有些兴奋,“伯父是要聚着商量甚么大事么?”
“便是四月里你传回来的消息,赤火药与蔡府家宴。”柳直严肃道,“虽时至正月,但事关京中动向,不可疏忽。若张邦昌真有什么大动静,兄弟会自当严阵以待。”
看他面色凝重,景年忍了忍,将腹内憋着想提的“烟火”咽回去,只点头答道:“好。”
聚众商议的屋子还是从前的那个,以往柳直不让他进,现在却放心让他一同听着。进门一看,只见最里面站着秋月姨、少隹师兄、周荷姐,往外还有几个没见过的男女,应是各地有功劳的分管人。
景年才一站定,还没行礼,一个大大的巴掌就火急火燎地从后到前拍了过来,把他拍地向前一个趔趄,被周荷扶住,险些一头撞上旁人。
“好小子!哈哈哈!”
景年大窘,回头看去,却是向禹。
“向掌柜,你也来了!”
那霸掌柜如同盖世霸王似的,双手叉腰,立在后头,手里托塔天王般端着一盆盆景,原来是正在角落里侍弄花草。
柳直笑道:“老霸王,一别半载,你嗓门好大!”
向禹冲他挥手似驱赶:“少来,你忙你的,我同你没话说。等会子把东西给了你,我就走!”
柳直便哈哈大笑,走向屋中一同笑着的众人。
向禹便继续问景年,一双手又要扇过来:“小子,上回那个宫里的东西,你还给人家没有?”
景年赶紧逃开他那双大手:“掌柜的手下留人,我早物归原主了!”
“甚么宫里的东西?”柳直在那边坐了上首,随口一问。
“一个花押印盒,”少隹等着姑母和其他人落座,在旁边站着,替师弟回答,“好像是个学生的东西。叫什么来着……赵……赵……”
柳直就看他。
“哎!想不起来了。”
“姓赵,自称甫成,年方十八九,原本的名字不肯说。”景年接口,朝在座诸位一一拱手,也走到少隹那边去,“正巧我想问伯父呢,这赵甫成好似与蔡相有些牵扯,听闻您进过蔡府,可曾见过这么个名字?”
“此人年龄不过十余岁,我上蔡府早已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哪里会有。”柳直答道,顺手谢过周荷沏的茶,“不过,近年我亦打听过蔡府的动向,这个甚么赵甫成……还真没有听说过。”
“宗室里可有?”
“上月我见了一份名谱,年纪相仿的皇家子弟亦查无此人。”
“咦……”
景年正寻思奇怪,还没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吧嗒吧嗒”的蹄子声,周荷就笑了:“听这狗儿跑,就知小白也过来了。”
孔飞就在柳直一边坐着笑,却不看他,只与旁边的低声说话。
谁知白一苛进门来,气喘吁吁,不顾在屋里四散玩耍的狗儿们,上来便扑向景年,口中喊着“年哥快来”,一边就把他往外拽。
景年不明就里,跟伯父道了声抱歉,让众前辈先行商议、不必等他,便出了门,跟着他从楼上翻过横栏跳到楼下。小白这才停步,又扯着他的袖子,喘气道:“呼……呼……累死我了!年哥,出大事了!”
“别急!甚么大事?”
想到白一苛带人盯着张府,景年不由得担心起家里来,心中紧张,连声追问。
“府上安好!只是……”
小白看看左右无人,咽了半天唾沫,还是附耳过去,踮着脚,同微微蹲下的年哥耳语几句。
“竟有此事?!”
景年浑身一震,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当即就要往回跑:“麻烦了!”
白一苛又急匆匆跟着景年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商议了一阵子,间杂争论之声,好像是孔飞在反对布置刺客进入蔡府。
大门一开,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进来,柳直一句“便着三十人在开封府近遭侯着”才刚刚落地,孔飞再次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便齐齐向他们投去目光,引得众人扭头回看。
向禹拿脚把屋门踢上,依旧在后面鼓捣他的宝贝盆景,对这帮英雄好汉开的会不甚在意,只是看热闹似的等着景年说话。
“伯父、秋月姨!”
众人又扭回头去,看柳直和孔飞。
“讲。”
“蔡相家宴,得去!”白一苛那厢已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喝起来,景年便继续道,“却不能去那么多人!”
“别慌张,喝口水,且工整说来。”柳直知道他有事没说,只是举起手,示意众人莫要议论。
景年休息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定神道:“伯父,刚刚来的消息,此次正月家宴定在初五,正值蔡相生辰。除去张邦昌外,京中不少官员亲眷都会前去赴宴,其中便有随我父亲一同前去的兄长张景弘,及不爱宴请之事的王缎。”他顿了顿,继续道,“昨夜有人在我家中探得情报,张邦昌这回召集几名亲信好友一同赴宴,为的却是将禁卫军重宝易手!”
“他是要带走交给张景弘保管的营防图?”有人在座位上问。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样!”景年捏住拳头,努力冷静道,“便是王缎保管的东西,金匕首!”
满桌哗然。
柳直登时变了脸色,退座起身,一拳拍在桌面:“你说什么?可没有说错?”
他拂袖离席,走到景年身边,刚要开口,又踱了回去。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柳直终于停下来,又自语着以往打听来的王缎的情报,眉头越来越紧。
“也好,也不好。”他依旧喃喃,“神物现世,竟在王缎手里,实乃我始料未及……”
“他要把金匕首在家宴时交给那姓张的,应是料得蔡府守卫森严,刺客难入。”周荷又倒了一遍茶水,在旁边搭口。
“不错。”柳直答,“这下,若是不去蔡府阻拦,金匕首到了张邦昌的手里,还不知要出什么祸患。”
孔飞没有说话。
“伯父,还有一件事。此前我父亲曾提起张邦昌运赤火药来,是为了研制一种名唤‘火树银花’的焰火,怕被人议论所行不轨,这才用了偷运的法子。”景年思索,“我便寻思,原先想着去蔡府留心动向,本是为了怕他做出什么大事、嫁祸我等,扰乱京中安宁,现下若是为了烟火,我们便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以防不慎出错,打草惊蛇。”
“你如何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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