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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见他不走了，忙低头将脸凑到他的面前，好在卫临护在他脚上的手有劲，不然这个小子肯定会从上面摔下来。
“小鬼给我坐好！”
杨秋生拉着自家的媳妇儿自然也看到了那边的景象，他们眼前是一群杂乱的百姓，但是不远处临街的对面却站着一列列整整齐齐地将士。
他们身穿铠甲，皆披白布，个个脸上都是肃穆的神情。
沈连云明白，这些人是来送冯将军最后一程的将士。
他们一行人缓缓地朝行刑台走去，堂上的官差还没有驾临，那上面的刽子手正在磨刀，而犯人的牢车却还没有行至。
边上的百姓虽有推攘，但声音都不喧闹，有些人家的手里还端着一碗面，可以想见这个冯将军在百姓心里的威望有多高。
民心所向该是天意，但当朝的帝王却逆天而为，真不知道是卫朝的灾难还是冒险。
卫临站定后，将肩头的孩子放了下来，在看到小家伙冲他俏皮地吐舌头后，他佯装出一副凶狠模样，“待会看见血别吓哭了回去做噩梦啊！”
只见阿七一把拽过了边上冯盛的手，脸上虽有悲切，彰显更多的却是一份荣光。
“我冯大叔被奸人所害，为天下而死，他的行刑只会激起百姓的正义之感，绝不会成为奸邪之事藏污纳垢的牺牲品。”
即使很多年后，卫临仍可以记起这一幕这个九岁孩童的慷慨陈词。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卫王室大半的官员还不及一个孩子看得清明。
小盛因为他的话而握紧了拳头，阿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给你应有的公道。
今日的天空有些阴沉，不知会不会下雨，但冷瑟的风夹杂着将士的呜咽和百姓们的悲号，让这一切都显得更像一场万人的悼念场。
杨秋生感受到了自家媳妇儿因为难过而抑制不住的抖动，他抬手轻轻揽上了她的肩膀。
忽然就听见前面有百姓的议论声响起，他们知道，那是囚车驶过激起的动静。
冯展风披散着一头杂乱的发，两只手被枷锁束缚在木栏车顶上。
即使他现在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但监狱史为着保险起见，仍是将囚车的大门用铁锁紧紧拴牢。
看着缓缓行来的身影，阿七和小盛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着，好像这个人比他们前几天看到还要更为沧桑。
照卫临的性子，沈连云本以为这个人会对此会挂出一副轻蔑的笑。
可是他没有，他的神情是少有的肃穆，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人的眉眼里有丝难掩的悲痛。
边上的百姓在囚车路过的时候，都纷纷上前想要握一握这位大将军的手，或是拉一拉他囚服的衣角。
卫国大大小小三十多场战役，他们知道，这位将军从无败绩。
等囚车到行刑的台下后，监狱史吩咐押解的官差将囚犯从牢车里带出来。
凉风扫过，一时间，观瞻的百姓才看清那位昔日将军的脸上满是血污。
抽泣之声在人群中渐起，像是一场传染，在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纷纷低头掩面。
对面的三千将士齐齐卸甲，朝着行刑台上的人跪拜长呼。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沈连云听着这样的歌声，只觉得五脏都在翻涌，这是一个将军的荣光和恢弘，是属于冯展风的史诗和传奇。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冯将军的罪名是被人诬陷的，可大家也都明白，这条命是怎么都救不了的。
白发生，说的是变白的华发，也是一生无谓的付出。
冯展风只身立在刑台之上，看着底下的众人。
在这秋风中，他的两条腿似乎太久没有直立而显得有些难以承受身体的重量。
上座执行的官员还没有来，本来他没有什么话是想说的，可是这一刻听着自己军营里响起的悲歌，他觉得自己需要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