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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却也并不与刘辩有丝毫亲近,这样的距离感倒让刘辩也觉得自在。
至于今日之事,舅舅外甥二人实在是心照不宣,廊下寒暄两句,便进入内堂,唠那些所谓的家长里短去了。
“袁本初可是为舅舅征召为司隶校尉的?”
“汝南袁氏,天下世族之首。”何进笑着摇了摇头:“我何进出身粗鄙,如何能有这样大的面子,去征召那天下楷模袁本初?”
“袁本初如今为司隶校尉,当真不是舅舅所为?”
“不是。袁司隶乃是朝廷征辟,陛下亲封。”
刘辩眉头一皱,显然是陷入了极大的不解。若是说袁绍提前一年出仕还可以理解,但是其人并非受何进举荐,乃是受朝廷征召,这就绝难让人理解了。须知这位天下楷模乃是拒绝朝廷征辟,独善其身了数年之久的,如何说出仕就出仕了?
并且若是其出仕原因与何进并无关系,那接下来的事件走势就是不是自己可以预料的了,从黄巾起义,到诸侯割据,再到后来大大小小的各种战役,这一切对于刘辩这个大汉预言家来说,就再也没有先知的优势了。
“殿下为何有此一问?”何进之问打断了刘辩的思绪。
刘辩苦笑摇头:“只是希望事有凑巧,袁本初若是为舅舅举荐,那营救史常侍自然能多上几层把握。”
“我以为史常侍不可救。”何进断然言道。
刘辩听闻确实满脸诧异,惊道:“为何?”
“殿下,史常侍到底是个阉人。”
“你说什么?”刘辩目瞪口呆,怒言道:“阉人如何?阉人未尝救济过你何氏一家,阉人便没有好人吗?”
“史常侍确实是个好人。我何尝不想救他。”何进长叹一口气:“只是袁司隶这次所为,无疑是一举诛宦的大好机会,史常侍之死若能促成如此大事,倒也算是慷慨之举,想来也不会怪罪你我。”
“慷慨之举?”刘辩双目泛红,俨然怒极:“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慷慨义气?舅舅,你何尝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个中言语想来是你府上私吏所言吧。”
何进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刘辩肩膀,愁容满面:“殿下,人之生死,或从大义,或如微尘,若能死得其所,倒也是人生快事,殿下不用如此愤愤不平的。”
“终究是你们这些人的一腔私愿。”不知觉中,刘辩脸上竟然滑下泪来:“你们以为的死得其所,可曾问过史子眇了!他愿意死嘛?他觉得死得其所吗?”
“殿下……”
“舅舅不必再说。”刘辩擦了擦眼泪,沉了沉气息,问道:“我只问这其中言语是你府上属吏之言,还是舅舅本人之言。”
何进叹息连连:“正如殿下所言,史常侍与我何进恩同再造,若非他昔日救济与我,我和你母亲怕是早已饿死街头了,如何能有今天。”
“既如此,舅舅今日之言确实你属下私吏所言了?”
何进面容阴沉,沉默不答。
“竟是何人?”刘辩之问,字字铿锵。
“何人之言,又有什么要紧呢?”何进眉宇不展,似是有些怒气:“我只知此番乃诛杀阉宦、匡扶社稷的绝佳时机,身为汉臣,断然不会辜负如此良机。”
“善!”刘辩猛然起身,便要行出门去。
何进见状,一把拉住刘辩衣袖,就刘辩回身,又赶忙松开手,旋即站起身道:“请殿下不要怪罪,此中因果,只怪史常侍福薄了。”
刘辩怒容满面,一震袍袖,言道:“舅舅与我这般说辞,我还能有何话说?只是母亲那边,你该如何解释?”
“皇后是个念旧情的人。”何进叹声言道:“明日我便进宫与她诉说其中因果,终不至于因此叫我兄妹之间不能和睦,殿下宽心便是。”
“但愿如此。”刘辩转身一甩袍袖,大踏步出得府门。
待行至十余步,复又转身回至何府门前,对着廊下兀自呆立的何进朗声言道:“舅舅,昔日北邙山下,史子眇曾言,我非但不是凶兆,乃是富贵天命之相,你可曾记得?”
何进闻言,浑身一震,愕然望向刘辩,见其人虽稚气依旧,然面容威仪,颇显气度,遥想昔日北邙山下之言,却是如梦似幻,竟是痴了。
“你若不记得,我却记得,昔日我不过二岁,今日我已八岁,区区六年,荏苒如梭,总有一日,我无须同今日这般与你商议琢磨,今日你为我舅,我自当敬你重你,可他日我若为君,你是何人,望你自知。”刘辩言罢而走。
待到何进追出们来,却早已不见刘辩身影。
夕阳之下,刘辩这小小身躯终是再难坚持,一个激灵竟是双腿一软,瘫坐在铜驼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