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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着的则是吹糖人的老汉,他们都喊老汉“翁翁”,一个铜板就想买十个糖人;也有妇人女子,留连在花粉胭脂的摊档前,嘴巴都是极甜蜜的,讨价还价十之八九会功成,就在闹市街头,你替我描眉,我替你簪花,月色灯火下,没有一张不鲜活的笑脸。
他们也不奇怪这条街区,逛进来偶尔的锦衣贵族,骑着高头大马,面带青铜皮脸。各自都有各自生活,他们很清楚贵族的有些地方他们去不了,但他们的地方贵族却是可以踏足的,世事本是如此,这就是尊卑贵贱最直接的体现。
芳期把这一切看得津津有味,但她也觉得了晏迟似乎见以为常,一点都不觉稀罕有趣。
“晏郎过去见过这样的市情?”芳期问。
“临安城我就没哪里逛过来的。”
好的,芳期明白是自己的见识浅薄了,临安城还有老多地方她都没逛过,比如等会儿要去的天和坝。
“鬼樊楼我都去过,不过我去的时候,那个老鼠洞已经空无一人了。”晏迟道。
他就看着一张惨白的脸冲他扭过来。
“那为什么去?”
“好奇。”
“晏郎居然也有好奇心?”
“废话。”
是个人就有好奇心的好吧?况且哪个人不是从年幼无知成长,谁天生就能见多识广了?
芳期对鬼樊楼的好奇心有限,对空无一人的鬼樊楼就更没多大兴趣了,她喜欢的还是阳光之下,众生百态红尘热闹,阴暗和寂灭,一切提心吊胆的境事其实她都想远离。
“我过去还从没听说过天和坝。”芳期转了话题。
她的坐骑脂光,俨然跟晏迟的坐骑子夜熟悉得有若“焦不离孟”,这时穿街过巷的都根本不需驾驭,芳期可以一直用她惨白妖艳的皮脸,冲着晏迟的青面獠牙。
“天和坝过去其实叫做嘉运栏,从来都是民间蹴鞠的游戏场,后来争场嬉戏的纠纷太多,官衙涉入管控,发号牌,限局规,胜的一队可以继续玩乐,败的一方则要离场,到临安成了行在,天子赐名天和坝,寻常的时候仍对公众开放,但每逢岁除夜、上元节、清明、重阳,天和坝就成了击鞠竞演的场所,观者需付钱入场才能观看竞演,定价倒是不高,一人一文钱而已,且市衙署还会宣开赌局,设上限,赔金至高二十两银每注,贵族们多半没兴趣,天和坝还是平民聚乐之地。”
芳期明白了,难怪从前自己没听说,况怕连徐二哥也不知道临安城还有这项娱乐。
晏迟继续道:“但岁除夜能入选天和坝的赛队,技艺相当不俗,他们拼抢蛮狠,没有那些花哨的阵法,这些人长年训赛,默契十足,胜负着实一线之间,你今晚要想下注的话……”
“必听晏郎主张。”芳期很乖觉。
她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既然是赌,当然得奔赢面去,晏国师是什么人?临安赌神啊,她那些投机取巧的小把戏,自然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说话间,已经越听了喧哗声,芳期转脸一看,面前不远,已经置下官衙的叉栏,应当是一局竞演终了,不少观众涌出,通行口还有不少观众排着长龙,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在争论下一场赛局了,芳期还看见排长龙的人流中,竟然也有女子,应是跟着情郎,多数女子都捧着煎烙或是蜜煎在吃,发髻上佩着一路过来的摊档口,新采撷的梅花。
见晏迟先下了马,芳期赶紧也脚踏实地,自有随从替他们“安顿”好坐骑,芳期才在想堂堂国师不晓得带着面具还有没有方便通道呢,又见晏迟竟然自觉排起了长龙,芳期怔了怕不下二十息,才赶紧站在晏迟的身边。
“晏郎今晚竟然如此遵纪守法。”
“这也是种意趣。”
“我就亏了,一样的排长龙,别人还有杂嚼吃呢。”
晏迟看了看那些跟着情郎来看击鞠的平民女子。
“你穿着裙子吗?你不觉得你今天的打扮,捧着杂嚼吃有点诡异?”
芳期看了看自己的长袍短靴,只好接受被剥夺女子地位的现实,在排长龙的过程中,百无聊赖地开数人头,然后在心里默默盘算下,问晏迟:“岁除夜,能有多少声竞演?”
“至少不下三十场。”
“收入虽然不少,但这点子收入不至于被朝廷放在眼里,应当都是做为场地维护作用了吧?”
晏迟伸手,把芳期往过拉了拉,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话:“一个岁除夜,仅是天和坝,内库就会多至少三万两白银,这还是经市衙署剥了层皮的,你现在听会觉得惊奇,等一阵间入场,你就不会觉得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