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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当一次先遣队,“攻占贺胜桥,去牵吴大帅的牛鼻子”。
八月的鄂南第二门户贺胜桥,炎热如炽,泼一盆水在地上,噹噹一阵响,腾起一缕白烟,霎时间地面上又滴水不见,依然烙得脚板像咸盐撒在伤口上热辣辣蛰得生痛。炽热又无风,使人稍一动弹就汗淋如雨,胸口发闷,起心里烦躁不安。
一连几日,一代枭雄直系军阀吴佩孚在距贺胜桥不远的大帅专列火车里宛如一只庞大的困兽,来回踱步,满脸的横肉凶相毕露,两只豹眼像一只凶狠秃鹫,时而看看专列里张挂着的军事地图,时而凭窗眺望贺胜桥纵深构筑的工事,两个厚厚嘴唇压迫下垂的嘴角不时泛出桀黠的凶恶。从吴佩孚的身量看,就像个出生在山东蓬莱的山东大汉。他虽为清末秀才,精通诗文,却久已浪迹军界。初为北洋军阀曹锟部管带,继而升为陆军第三师师长;直奉战争后,先后任两湖巡阅使、直鲁豫三省巡阅副使;后残酷镇压京汉铁路工人运动,血腥屠杀罢工工人和共产党,是“二·七惨案”的罪魁,是一个双手沾满工人和共产党人鲜血的罪大恶极的刽子手。前两年,他在与奉系军阀张作霖交战中失利,不久吴、张在帝国主义侵略势力的劝说利诱下又握手言和,原本他坐镇华北的长辛店,要大举讨伐冯玉祥的国民军,根本就没有把北伐军放在眼里,谁知自从叶挺独立团入湘以来,北伐军占安攸,破醴陵,夺平江,刚刚又端掉他的发祥地汀泗桥,可谓攻城拔寨,如摧枯拉朽,连战皆捷,势不可挡。这一来把他从大帅椅子上惊吓得一蹦三尺高,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不顾一切地要“帅驾亲征”,以破釜沉舟之势,亲临贺胜桥排兵布阵,要与北伐军决一死战。
这贺胜桥本是一个小镇,但险要的地理位置却使其变成兵家必争之地。从这里北至武昌只有一百余里,并且都是丘陵平原,难以构成坚固的屏障。这样,贺胜桥就成了防止武昌失守的惟一一道关隘了。从贺胜桥的地势看,的确也易守难攻。镇的东西为梁子湖和黄塘湖,一片汪洋;镇的前面河道纵横,现今又洪水泛滥,滔滔水流与左右两个大湖连成一片,惟有一条铁路可以通行;镇的背后是起伏的丘陵,茶树丛生,从上鸟瞰贺胜桥,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吴佩孚气势汹汹到贺胜桥,带来了他的嫡系部队第三混成旅和第八师、第十二混成旅等精锐,共四万人之众。在工事构筑上,吴佩孚从桃林铺、印斗山和贺胜桥之纵深构筑了三道防御工程体系,在可以监控贺胜桥的每个丘陵山头,都修了坚固的环形工事,将火炮、重机枪配置在这里,既能威慑前方又能兼顾左右,并且在他认为北伐军任何能够通过的地方都设置了障碍物和埋设了**,并附以防守部队。
吴佩孚深知他的部队得知平江和汀泗桥惨败于北伐军手下而开始弥漫起对北伐军的恐惧心理,这种恐惧心理如果不马上遏制住,比那些坚固的工事被摧毁还可怕。于是,他来了个“杀一儆百”,将从汨罗江败退下来的第二十一旅旅长和另外两个团长,在剥光衣服的后背上插有因溃逃罪而被枪决的箭标,在部队中游街一圈,然后枪毙。吴佩孚传谕全军:凡再有溃逃者,一律按此处决,决不宽容。就是他吴佩孚,如果临阵退怯,也军法不容。
吴佩孚可谓用心良苦!
“娘那×,老子一定要把贺胜桥修筑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叫这贺胜桥为我吴某庆贺胜利!”吴佩孚在最后巡视完由他亲临勘察和设计的防御体系,得意忘形地大夸海口,“贺胜桥一战,将为我吴某而立天下!”
这次担任攻打贺胜桥任务的是第四军和第七军第二路部队。总攻击时间定于8月30日五时整。
第四军给叶挺独立团的任务是由正面桃林铺附近沿铁路向贺胜桥攻击。
叶挺独立团接到担任正面攻击贺胜桥战斗任务的时间是8月29日。距离总攻击时间还不到一天。
这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呀!
这必定是一场硬仗和恶仗!
叶挺深知这场攻坚战的艰巨性和严酷性!
叶挺更加深知,独立团所以能够赢得这份殊荣,是独立团具有敢打硬仗和无往而不胜的精神和荣耀!
“一定要叫全团每一个官兵,既懂得这场战斗的残酷,又懂得我们的光荣和自豪!”叶挺在支部会上,提出要向全团每一个士兵做好政治动员工作,充分激发全团官兵昂扬的斗志。
党支部同意叶挺的建议。于是,一次时间虽短但却切实有力的政治动员在全团展开。
独立团在政治动员中,在回忆战斗历程时最引以为自豪的是攻克平江后,在勇夺汀泗桥的战斗中独立团敢于再当一次先遣队的神圣经历……
在叶挺独立团力克平江后,又星夜兼程,一路追击,一天便进入湖北境内,占领了通城。与此同时,左翼北伐军第七军渡过汨罗江,占领长乐街;第八军也越过汨罗江,进逼岳阳。吴佩孚溃逃的部队如大堤决口后裹着泥沙的洪涛滚滚而下,争前恐后地往湖北逃窜。
北伐军已形成大兵团挺进之势。至此,叶挺独立团先遣队的使命光荣完成。
不料,就在独立团在通城大气未喘,叶挺接到通知马上到军部参加紧急会议。
这次由团以上干部参加的紧急会议由副军长陈可钰和党代表廖乾吾主持。其讨论的紧急命题是第四军刚刚截获吴佩孚和湖北督军陈嘉谟将“亲率大军南下”,并命令汨罗江一带部队“开到汀泗桥”的密电。同时,经情报人员报告,吴佩孚的部队已开始往南开进。
那么,吴佩孚为什么要派重兵扼守汀泗桥呢?
原来,汀泗桥是镇守武汉的第一道关隘,有“鄂南第一门户”之称。它西北南三面环水,东面是重叠的高山。横贯东西的河流水急且深,南北只有粤汉铁路桥可以通过,铁路桥上有层层铁丝网相遮,桥北面丘陵起伏,每个山头都已设防,桥南虽地势平坦,但在上端却是猪姆岗小高地,又伏有重兵,颇像个横眉立目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周仓,要想通过此人鄂要冲,那是难上加难!
因此,要确保武汉无羌,首先要把汀泗桥构筑成令北伐军不能逾越的铁壁铜墙。
汀泗桥本已有从汨罗江败退下来的第一师师长宋大霈指挥四个旅据险死守。而今,吴佩孚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一方面亲率嫡系刘玉春等部队赶到汉口,准备次日带领卫队独立第三混成旅乘火车赶赴前线督战;他另一方面又紧急从洛阳军官学校挑选了六千多名经过战事的校尉级军官,结成两个拥有数十门火炮和六十多挺机关枪的军官团,到汀泗桥担任把守地理位置最重要的白墩高地和猪姆岗高地;同时,吴佩孚还命令第一师师长宋大霈成立手枪队和大刀队督战,凡有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
因此,要赶在吴佩孚率嫡系部队南下之前拿下汀泗桥,已刻不容缓。
但是,从进攻路线看,要在有限时间内力克汀泗桥,必须有一支部队经过一天急行军,翻几座山,过几道河,徒步行军一百六七十华里,占领中伙铺,待大队人马上来后,再发起总攻,才有确凿的把握。
那么,哪一支部队肯于充当这个连续奔袭的苦角色呢。
副军长陈可钰一连问了两遍,参加紧急会议的师、团长们没有一个吭声的。
陈可钰见这个师长装作想问题地眯缝着眼,那个团长装作太疲倦地哈欠连哈欠,急得轻轻用手指敲敲桌面:“都精神儿点,思想也集中点儿,我们这么多团以上高级干部,难道就没有一个敢站起来拍胸脯的?!”
“嗯,怎么平素勇为人先的叶挺这次也闷着头不作声了呢?”当陈可钰的目光像水流归渠似的落在侧着脸看屋外的叶挺头上,不禁愈发好生疑窦。
不过,坐在陈可钰身旁的党代表廖乾吾脸上漾着会意的笑容。他知道,本来各部队连续几天作战已经十分疲劳,需要做一些休整,马上又去执行这么艰巨的先遣队任务,一般上司都怕自己的部下吃不消,再打起仗来冲不上去。所以,大家都不肯冒这个尖是情有可原。但是,叶挺不单是这么想,他主要不满意周围这些在粤军时期过来的“老袍泽”们各打各的“小九九”,根本不从整个革命大局利益出发。
“希夷呀,你们独立团是不是再当一次先遣队呀?不过,困难是有的,但军部相信你们能够征服困难,完成任务!”廖乾吾发了话。
“上级叫我们去,我们就去!”性情刚烈的叶挺豁地站起来,友好地向“老袍泽”们一拱手,“明天我们在中伙铺恭候诸位!”
果然,叶挺独立团经过一夜急行军,于拂晓前到达中伙铺。官兵们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扑通扑通地往地下一躺,便鼾声如雷。待每个连的炊事班烧开了水,叫士兵们烫烫满脚都是银铃铛似的水泡,休说喊,就是推都推不醒。
可是,当全团官兵听说明天凌晨一时要担负正面攻击汀泗桥的任务时,顿时一个个精神抖擞,浑身像上足了劲的发条,准备一声进攻的令下,矫健雄鹰般扑向敌人的阵地。
“带好‘红蓝白’三色识别带和背上铜鼓帽(竹笠雨帽),出发!”叶挺双目炯炯地环视着士气昂扬的全团官兵,信心十足地下达了命令。全团队伍中霎时出现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这是官兵们在最后一次检查手臂上的袖标和背后的竹笠标志,以防止疏漏造成打起仗来因敌我难辨而发生相残。
当叶挺独立团在黄昏时刻进入准备攻击位置时,敌人或许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许为自己壮壮雄威,开始猛烈地在他们认为可能有北伐军隐蔽的地带打炮。一枚枚炮弹将泥土沙砾抛到半空中又狠狠按下,噼噼啪啪砸在独立团官兵头上和身上,但没有一个喊疼痛和躲避的,始终保持一动不动,不给敌军以任何有部队埋伏的迹象。
第十二师三十五团首先从右翼进攻汀泗桥东南一带高山阵地。双方处于胶着状态,进攻者攻击不上去,防守者也不能将进攻者击退。接着,独立团发起冲锋。但是,因敌人炮火地毯式轰炸控制汀泗桥正面狭窄通道,加之洪水恣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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